首頁 > 君王沒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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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頁

 

  「主公,您珍重。」獨孤旦踮高腳尖,舉高著小手,眷戀不捨地描繪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瓣……眸光更癡了。「您也要好好的。」

  好好的做一個沒有奸妃在側,不曾亂爾心腸,也沒有弱點的君王。

  對不起,我終究做不到,做這宮裡的女人。

  對不起,阿旦終究還是失信了。

  高壑依依不捨地親自送出了宮、送她出城,直到十里亭,才不得不停下馬,癡癡地目送那長長車馬消失眼前。

  「飛白。」他忽然低喚。

  飛白倏然現身。「臣下在。」

  「孤怎麼覺得心裡很不安,像是什麼空了一樣?」他的手掌輕貼在左邊胸膛,只覺清冷空蕩得厲害。

  飛白沉默了一下。「貴妃娘娘會回來的。」

  「你說,她還生孤的氣嗎?」他語氣裡有一絲罕見的脆弱與忐忑。「孤那天——是在蕭淑妃殿裡過的夜,可孤同蕭淑妃不過是例行之事,和阿旦在一起時是不一樣的……你明白孤的意思嗎?」

  飛白始終看在眼裡,主公自是沒錯,可貴妃娘娘所求的,似乎也不能說有錯。然,主公終是令她失望了吧?

  「臣下明白。」飛白忍了忍,還是一反常態破例提醒了一句,「貴妃娘娘想必也明白,但明白和接受……許是兩回事。」

  高壑渾身一震,臉上血色漸漸褪去。「孤是帝王。」良久後,他低微若囈語。「不會有錯。」

  他所做的決定,都是出自最正確的判斷。

  蕭月會是稱職的皇后,而阿旦會是他永遠最心愛的寵妃。

  這兩者之間,並無牴觸。

  十里亭下,高大威猛的帝王身影昂藏傲立,卻帶著一絲連他自己也渾然不知的落寞。

  皇宮內。

  蕭淑妃徐徐展開其父蕭太宰密送而入的訊息,美麗的臉上笑得歡暢。「本宮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她將那卷絲絹在燈上燒盡了,拂了拂袖,笑得恁般心滿意足,卻也感慨地歎了一口氣。「蕭家死士精銳幾乎死絕,只餘十之二終換得今日碩果,阿父這一手棋,下得極之凶險啊!」

  可阿父永遠是最睿智、最正確的。

  當初她本想索性弄死了獨孤旦,滅了那個動搖主公心志的禍害,是阿父阻止了她——獨孤旦不能死,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她若一死,便化為主公心上永遠的硃砂痣,屆時無論是誰登上鳳位,都再走不進他心裡,無法成為他真正的妻後。

  蕭家一向看的是長遠,帝后若不能琴瑟和諧,主公若不能心甘情願冊她為後,容她生下太子,那麼她的地位,蕭氏一門的地位始終不穩。

  就讓獨孤旦進宮,男人貪戀的是吃不到嘴裡的肉,可一旦要到手,嘗過鮮也就不稀罕了。

  一個小小的南齊女子,縱是母族出身南齊名將世家又如何?尤其又是一個敗落了、死絕了的外家,能與底蘊淵博深厚的蕭氏比嗎?

  就讓她進宮,讓她嬌寵,讓她無法無天,把主公對她的最後一絲一毫耐性愛意消耗殆盡。

  而她蕭月,永如蒼穹明月般,溫柔寬容大度,永遠站在主公身後等著他,支持著他。

  她和她身後的蕭氏,才是主公最信任依賴的後族。

  那一個殺局,看似劍指主公,其實一切都為了助她登上皇后之位。

  「現在,主公果然已欲冊我為後,這一切來得比我預想的還要快……」她抿著唇兒,眉眼閃耀著驕傲和快意。「獨孤旦啊獨孤旦,你現在總算知道,女人光憑一時的寵愛,是走不長久的。」

  她就知道主公不是昏君,遲早會想明白,她才是北齊最名正言順的後。

  「娘娘,既然獨孤氏已出宮回使南齊,那是不是要打鐵趁熱——」大侍女目光閃閃。

  「不。」蕭淑妃慵懶地擺了擺手,嘴角上勾。「就讓她好好的去,乖乖的回來,本宮就等著她……回來向我這個皇后臣服跪拜!」

  到時候,在這後宮之中,一個小小妃子的生或死,還不是她一句話說了算?

  獨孤旦靜靜地坐在朱輪車內,隔著精緻的纏金絛紗窗,望著外頭朦朦朧朧的景色。

  夏日風光明媚,處處綠意盎然。

  猶記當時狼狽流落到北齊,是冬天,可時光匆匆如流水,轉眼間竟已過了大半年了。

  而短短數日,她的心卻自春閨嬌兒,一步跨入蒼蒼老婦。

  阿娘,這就是當年你的心情嗎?

  但她不是阿娘,離了愛,她不會死,她只會在埋葬完自己的心後,繼續活著。

  人沒了心,還是能活得好好的。

  看,平安候府裡的那人,心都被狗叼了吃了,不是還活得理直氣壯、意氣風發嗎?

  她一雙清冷的眸子恨意瀰漫,小手緊緊地掐握著掌心。

  第12章(2)

  「娘娘,前方驛館尚有五十里路,您可要先在此休憩一番?」車窗外有個年輕卻沉穩的聲音響起。

  獨孤旦眼底掠過一抹暖意,對窗外那個半年來茁壯成熟了不少的少年副將道:「虎子,還是喚我姐姐吧。」

  「臣下不敢。」虎子儘管在軍隊嚴苛的訓練中,已迅速成長為一個堅毅忠勇的好男兒,可一對上她,仍然憨厚靦腆地紅了臉。

  「虎子,你我不是主從,我們是親人。」獨孤旦喉頭微哽,柔聲道:「還記得我們當時是怎麼互相扶持的嗎?我那時就把你當自己的弟弟看待了,難道你不想認我?」

  「不不不,怎麼會不想認呢?虎子就是、就是怕——」虎子聲音低了下去。

  「沒那個資格……姐姐現在是貴妃啊!」

  「貴妃只是頂華麗的頭冠,誰都能戴。」她有一剎那地恍惚。

  「今天可以是我,明日也就可以是旁人這世上,原就沒有什麼是永遠的。」

  「娘娘?!」

  「你還是不肯喚我姐姐嗎?」她神色黯然。

  虎子心一熱,衝動地脫口而出:「姐姐!」

  「好弟弟……」獨孤旦抬起手攀著窗沿,忍不住激動落淚。

  虎子,如果當初姐姐不是選那一天、那一刻逃跑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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