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久久不語,令胡定維氣得快要拋擲出手機,他深吸一口氣,卻掩不住怒意,從牙關迸出一句:「回答我呀!」
要是此刻她出現在他面前,他或許會用力地搖晃她,將答案給搖出來。
「我……」她緩慢地開口,卻什麼也來不及說。
「我快要到夏耿律師事務所了,你是不是在那兒?」胡定維截斷她未完的話,狠狠地追問。
只要想到她是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形下要求離婚,沖天的怒火便焚燬他所有理智,讓他不顧一切都要找到她。
「不!」宋荔晨連忙阻止,卻也知道不給他一個理由,他絕不會罷休,遑論是簽下離婚協議書。「既然如此,我們當面說清楚吧。」
她終於退讓。
本來她沒有見他的打算,可是又怕他真的跑去夏寧的律師事務所,給夏寧帶來麻煩,因此逼不得已下,只好與他見面。
說好了時間地點後,她結束了對話。
「沒問題嗎?」一直沒有作聲的夏寧待她放下手機以後才問。
「嗯,我約在車站前的咖啡店,沒有問題的。」宋荔晨說。
夏寧當然有聽見他們對話的內容,雖說見面的地方是人來人往的咖啡店,可是男人要是抓狂了,哪有理智可言?誰也不能確保胡定維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來。
「我陪你去。」多一個人,比較保險。
宋荔晨搖頭。「不用了,你不是忙著要上法院嗎?」她記得今天夏寧得上法院進行答辯。
「可是……」她就是不放心。
「不會有問題的。」宋荔晨微微一笑。她對胡定維的自制力有信心,也相信他只是一時間難以接受她提出離婚,只要把話說清楚以後,他們便會各走各的路,她不會再妨礙他得到幸福。
因為真的騰不出時間,夏寧最後只好讓宋荔晨獨自去跟胡定維見面。
當宋荔晨來到咖啡店,一眼便看到胡定維沉思的側臉,他臉上沒有透露任何情緒,她相信他已經消化了離婚一事,於是慢慢地走至他身前,而他早已察覺她的來到,站起來為她拉開椅子。
直到此刻,他總算是冷靜下來了。胡定維對於自己不久之前的失控感到羞恥,就算天塌下來他都有自信面不改色,卻因為宋荔晨的失蹤以及那份突然出現的離婚協議書,一下子慌了手腳。
「謝謝。」她淡淡地說,端起服務生剛送來的溫水呷一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胡定維將今早收到的檔推至她面前,文件上清楚地顯示出一個個折痕。
宋荔晨放下水杯。「這是離婚協議書。」
「我知道呀!」胡定維忽然間覺得跟她難以溝通,他並不是要知道檔的內容,而是要知道原因。「你基於什麼理由要跟我離婚?」
他們結婚多年,從來沒有為任何事爭吵過,就算上次因為她想工作而引發出來的冷戰,最後也平息了,他實在想不透她要離婚的理由。
宋蕩晨緩緩地吁出一口氣,抬眸對上他的眼,小聲但堅定地說:「我知道你和嚴小姐一起去新加坡。」
胡定維以為自己會得到什麼像樣的理由,可是見她彷彿已說完了,他難掩心中的詫異。「就這樣?這是離婚的理由嗎?對,我是跟嚴鈴一起去新加坡,我們是因為洽商而過去,有什麼問題?」
至於她怎麼會知道嚴鈴與他同行,他只能歸因於她找人調查他的行蹤。
宋荔晨不解他何以能如此理直氣壯,心當下涼了半截,可她還是維持住表面上的平靜。「可是當我問你跟誰一起出差的時候,你卻沒有回答,如果真的是為了公事,有什麼不可以跟我說?」
「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小心眼?」
胡定維開始懷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認識的宋荔晨。就在不久以前,她還從不過問他工作上的事,而他因為不喜歡商界中的爾虞我詐玷污她的純潔,也從不向她提及工作的事;但如今她對他不再信任,甚至找人查探他的行蹤,她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嗎?
「我小心眼?嚴小姐是你的前女友,你們交往多年,對彼此的感情真的可以說忘記便忘記嗎?」
她知道自己變得愛計較,可是她能不這樣嗎?她跟嚴鈴明顯的差距讓她感到不安,與胡定維日漸濃重的疏離感令她不知所措,她也想盡力挽回他們的婚姻,但他的出軌讓她終於看清自己的不自量力。
「說來說去,你就是在乎我跟她交往過?」胡定維忍不住嘲諷。「小晨,你要離婚的理由未免太可笑吧?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他的指控讓她心如刀割。她也很想相信他,但事實擺在眼前,她實在沒力氣自欺欺人,他們的婚姻從開始便是個錯誤,他想娶的人從來就不是她!
「你說的對,我沒辦法相信你,也不知道以後怎樣和你相處,這個錯誤是時候終結了。」她深吸一口氣,堅持離婚的決定。
她說什麼?胡定維覺得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插了一刀。
錯誤?她覺得他們接近六年的婚姻是個錯誤?他捫心自問,雖然不是個稱職的丈夫,然而對她的愛護與關心從來沒有間斷過,他為了她辛勞地工作,讓她像個小公主般住在由他守護的城堡內,但她現在竟說一切是個錯誤?
剎那間,他覺得想挽救這段婚姻的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好,很好。」胡定維驀地笑了起來。「你想離婚是吧?我成全你!」
他拿過文件迅即地簽名。「離婚協議書我簽好了,看你什麼時候要去辦登記,我隨時奉陪。這樣子你滿意了吧?」
看著檔上龍飛鳳舞的簽名,宋荔晨陡地有種世界末日來臨的感覺。一切都結束了,她終於還給他自由,不再藉著婚姻捆綁他。
她臉上鬆一口氣的神情讓胡定維心痛得不能再待下去,他憤然起身,掏出鈔票擲在桌面上。
臨走之前,他瞥見無名指上閃爍的光芒,像是在嘲笑他心急歸來的傻勁,徹夜守候的愚笨,以及想要挽留她的天真。他摘下了婚戒,將它握在掌心,疼痛隨之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