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小婢出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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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她不敢有任何反應,加快腳步出了門。

  手臂一陣陣發著燒。才輕輕碰一下,她卻覺得像是被火燙了似的。

  熱意一直蔓延到肩膀、脖子,耳際,好幾天都不退。只要想到那一瞬間,耳根子就會麻麻的癢起來。她更加不敢想他。

  然後就聽說,言少爺回江南去了。

  沒有招呼,自然也沒有道別。她不過是個賬房副手,人家是少爺又是朝廷欽點的代表,要走要留何必向她說?

  「要過年了嘛,自然得趕回去。」最佳消息來源還是一直跟言少爺一起工作的馮瀟,他伸個懶腰,在書桌後面打個大大的呵欠,才說:「言府現下是二少爺當家了,一定挺忙的吧。」

  「是嗎?」她低著頭在劃記,一面隨口應了。

  「可不是。說起來,言二少確實比大少爺能幹。不過大少爺也挺可憐,辛苦那麼多年,最後還是得讓位給弟弟。聽說前些年鬧過一陣子……你都沒有聽說嗎?」

  她沒答腔。

  「真是絕情啊。」馮瀟挑著眉看她,「希望你離開朱府以後,不會像這樣不聞不問又毫不關心。好歹這幾年我們也沒虧待你哪。」

  夏有雨抬起頭,有些困惑的樣子。

  「馮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要叫我走了嗎?」

  馮瀟只是撇著嘴笑笑,繼續翻閱著夏有雨呈上去的記錄,一面輕描淡寫地說:「你總不會在朱府待一輩子,遲早要離開的。」

  她的心突然沉了沉。

  是,朱府不是她的家,她不會在這兒待一輩子。

  不過,說起來,哪兒才算是她的家?

  老家沒有人,言府雖有姐姐,也已經快四年不聞不問,她托人捎去訊息或手信,幾乎全都石沉大海。而奶娘在她離開沒多久就告老還鄉,也沒消息了。她在這世上,確實是孤零零一個人。

  所以說,要錢做什麼?能買回她的家人嗎?

  「對了,言少爺離開前說——」

  雖然思緒飄得老遠,但聽到這一句,夏有雨立刻就回神了,不過表面上一點兒都不敢表露出來——不然會被馮瀟拿來大做文章——只是問,「嗯,說了什麼?」

  「好像要準備成親了吧。」馮瀟聳聳肩。「所以更要早點回言府,婚事什麼的,很多要準備。算起來言二少這會兒才成親已經算遲了,都二十八?二十九?過了年應該是快三十歲了,挺老……」

  「二十六而已,一點兒也不老。」她衝口而出。說完無比後悔,恨不得把話吞回去。

  不管怎麼挑釁、取笑、誘導、逼迫,夏有雨是從來不搭腔也不多說的。馮瀟聽了她希罕的回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看得她坐立不安。

  當她正在忐忑這會兒又要被怎麼言語攻擊凌遲的時候,馮瀟卻站起身,又伸了個大懶腰之後,慢吞吞的轉身走了出去。

  「馮先生……」

  「我今年幾歲,你知道嗎?」他沒回頭,只是淡淡問了一句。

  「嗯?」夏有雨整個摸不著頭腦。

  「這麼笨,可憐。」馮瀟只丟下這一句,離開了。

  第9章(1)

  開春之後,跟江南的生意往來更頻繁了,一兩個月總有一回碰面。言至衡對待夏有雨,不,該說對待朱府的每一個人態度都一樣,並沒有對她特別好,也沒有特別壞,就是一視同仁。

  從初重逢的緊張恐慌,然後是帶著歉疚的五味雜陳,現在則是慢慢習慣,可以平靜應對——一路以來並不輕鬆,夏有雨幾乎夜夜不成眠,多了很多時間核對賬冊,工作可說是無懈可擊。

  不過這樣也沒人欣賞或感謝。

  言至衡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像是根本沒注意似的。而更別指望馮瀟嘴裡會吐出什麼好話,他近來越發刻薄,鬧得夏有雨即使什麼都忍了也不回嘴,還是精疲力盡。

  天氣漸漸回暖,她喜歡在賬房挑燈夜戰時開著窗,貼心的朱府丫頭會幫她點上一爐清香,據說是宮裡恩賜的好東西。朱府至今還沒有少爺或千金,這些好東西都讓她享受了,真是奢侈。

  她總想起以前言至衡使的小手段。總騙她宮裡來的東西多麼名不副實,其實不過是要拐她吃點心而已。想到這兒,她還是忍不住微微笑了。

  他對她真的是百般千般的疼愛。在言府的日子,也因為有他相伴,此刻回想起來才這麼溫暖。至於後來的紛亂走調,也只能歸咎於命運——

  「賬冊這麼好看?」他的嗓音突然在背後響起,把夏有雨狠狠嚇了一跳,手一抖,筆掉到賬冊上,墨跡染黑了一大片。

  「啊!」她晚上辛辛苦苦抄的,全都泡湯了。夏有雨懊惱地用袖子試圖印干墨水,卻讓污漬越來越大塊,真是糟透了。

  「嚇著你了?」言至衡淡淡說,「馮先生不在?有點疑問要請教。」

  「不、不要緊。有什麼問題嗎?」她連忙振作精神,起身問。

  兩人就著賬冊談了一會兒,言至衡一直看著她袖子的污痕,最後說:「毀了夏先生一件衣服,抱歉。」

  「真的沒事兒,洗一洗就成了。」她低著頭說,一直想把手縮進袖子裡。他凝視著自己的手的眼神令她莫名地心慌。

  深藍袖子襯得她的小手雪白。雖是在賬房穿的陳舊衣衫,雖然還被墨漬弄髒了,但她很珍惜地捏著袖尾,準備去後頭用水洗掉——

  「這,是以前你爹的外袍吧?」這些日子以來一向公事公辦,不曾多說一個字的言至衡,突然這麼說。

  夏有雨有點訝異地回頭。沒想到他認出來了。

  從言府離開時,她只帶了她娘留的一對銅錢,她爹的骨灰與牌位,以及幾件她爹的舊外袍。後來她在朱家,在賬房時總是披著改小的深藍色外袍,已經成了習慣。

  「看來我沒記錯。」言至衡笑笑,還是盯著她的袖口看,緩緩說,「沒想到夏先生對衣服就這麼長情,挺令人意外的。」

  她好像被兜心打了一拳,酸疼迅速竄上來,讓她鼻樑一麻,眼淚差點就這樣迸出來,只能深深呼吸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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