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甜酒釀太甜了,不是他愛的灼燒滋味,但奇異的融合殘存在舌尖的麥香味。他認為如果再配上烤牛肋,尤其烤牛肋的肉汁沾上這脆餅、光是想像,就讓人垂涎三尺。
沒想到女娃看起來才不過十歲左右,居然擁有這等好廚藝,果然人不可貌相。
只是,這碑上的字也太醜了吧!
受人款待,宇文決當然要記得對方的名字,只是看了半天,才猜出是「季」字。這是婦人的閨名,或者是姓?
第1章(2)
不一會兒工夫,竹籃全空了。
宇文決摸著肚子,滿足的微笑,雖然不到五分飽,卻是這十多天來吃過最像樣的食物,總算不用再虐待自己的肚子。
突然,結實的木棍劃過空氣,習武的敏銳讓宇文決下意識的朝右邊一閃,同時轉身,出掌還以偷襲者顏色,但在下一秒瞧清楚對方的臉孔時,要收回氣力已經來不及。
啊!季娃被這一掌擊中肩胛,強大的力道衝擊讓她往後倒,更別提被擊中的肩胛在瞬間像是被大石擊中,疼得她淚水四散。
宇文決雖然收回六分功力,並且在下一秒順利阻止她繼續往後倒栽蔥,但是仍然聽見細微的卡一聲。糟糕!這是脫臼!
「你……你這無恥的小偷!」季娃疼到慘白著一張俏臉。她見過廚房裡的大柱子被石臼砸到腳板,當時他也是疼得說不出話。「你還不放開我!」
確定她站穩後,宇文決才放手。「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吃,實在是這餅太香。」吃人嘴軟,他當然懂得陪笑。
因為笑,他露出白得跟筍心一樣的牙齒,讓一張臉顯得更髒了。
季娃見多了黃板牙,連年輕的大柱子都少了一顆門牙,很少見著這麼漂亮的白牙齒。娘常說要把牙齒維護好,才能嘗盡天下美食,所以每晚都要她拿著柳條清潔牙齒,只要發現她敷衍了事,還會命令她再到門外重新清潔。
或許是這個原因,平常她見到人,第一個觀察的就是牙齒,不用友善的眼神或鼓勵的笑容,莫名的只要有一口潔白的牙齒就能贏得她的好感。
她覺得自己對他人的好感給得非常廉價,只是換個想法,也沒有多少人希罕她的好感。
「這是借口嗎?你這小偷,連祭品也敢吃。」季娃只是氣充丹田,試圖讓聲音飽含力道,就已經扯疼了肩胛骨,氣弱的聲音毫無半絲威脅感。
「我可以拿其他東西跟你交換。」
「呿!」她又不是瞎眼,怎麼可能沒發現他衣服上的補丁多得媲美滿天星?他這副模樣,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交換?
「我的手腳功夫不錯,可以打些野味送你。」
「你不是本地人。」她露出狐疑的神情。
「不瞞姑娘,在下是跟著商隊前來,本來攢了些銀兩,想要買些皮料或編織品回家鄉轉手買賣,想著可以見世面,最好的狀況是能再賺點花紅,誰曉得……」宇文決苦笑一聲。
「你被商隊訛詐了!」季娃在腳店待久了,雖然不負責招呼的工作,但是營商來往的場所,最不缺乏的就是小道消息。她還聽趙師傅提過,一樣米養百樣人,尤其人心隔肚皮,還曾有人沾沾自喜,也不懂羞愧的在客棧裡宣揚自己訛詐人的經過。只是趙師傅也不是什麼實心眼的傢伙,他的身影留連各大驛所、腳店,只要碰上外地來的生面孔,就會想盡辦法搭上線,見縫插針,說什麼都想討些好處。當然,這是地頭蛇的權利,在這兒屢見不鮮。
她很愛聽趙師傅吹噓,畢竟有些事情對她而言,真的很新鮮。
宇文決順著她的台階,故作神傷,「雖然損失沒多少,但是我攢了好久。只能說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
季娃心有慼慼焉,「我娘說銀子四條腿,人只有兩條腿,所以一輩子都會追得很辛苦。換個角度,你還年輕,損失不多。如果你現在已經白鬍子一大把才損失,那真的是欲哭無淚。」
這女娃本來還氣得罵他小偷,現在卻露出同情的神色,心地真是善良。
從她的穿著打扮,宇文決判斷她的生活應該很拮据才對,可是看她的模樣,似乎對於被吃掉的食物沒有太過心疼,也沒有一直追問他能拿什麼交換,她的個性太單純,可以想見未來的日子更辛苦。
「你娘說得真好。那你娘呢?怎麼會放心讓你一個人上山?」
「我娘不就招待你吃餅了!」賞了他一記白眼,季娃把採回來的仙客來種植在墳旁。娘生前最愛仙客來,雖然還沒有開花,但是再過幾個月就進入花期,屆時娘就可以聞到花香。
「真是抱歉,我並不知道。」宇文決充滿歉意的說,在她的身邊蹲下。
季娃轉頭,疑惑的看著他。「為什麼要說抱歉?難道你還偷了什麼?」她四處張望。不對啊!她根本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我之所以說抱歉,是因為提到你的傷心處。」
「喔!你說我娘啊!」季娃以早慧的成熟看著他,「我娘說,她只是時間到了。每個人來到這世間都是跟佛祖簽了契紙,時間到了就該回家,她只是回她的另一個家。」
「你不難過?」
「或許另一個家在等她的家人也曾經難過。」
「你今年才十歲吧!居然把生死看得這麼淡。」是因為太年輕,經歷的生離死別還不多。宇文決譏誚的揚起嘴角。
「十三了。」
十三?他不禁錯愕。她完然沒有姑娘的模樣,瘦削的身子骨,連手腕都只比柴枝粗一丁點,沒想到居然還有兩年就及笄!
「你叫什麼名字?」
「宇……宇文仲,伯仲的仲。」宇文決報上字,不知道為什麼,他並不想隱瞞身份,或許這女娃也不曉得他是誰,畢竟這裡離南方有百里之遠。
「你識字?」季娃瞪大眼,雖然她也識字,但僅止於娘留下的冊子,有些文字甚至還看不懂,只能憑藉記憶,偶爾遇上投宿的旅客,看起來肚子裡有些墨水,也只能偷空問幾個字,畢竟掌櫃對她的這種騷擾行為很不能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