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嫩草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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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羊、肉、湯。」

  容止很想阻止他光天化日下奇怪又愚蠢的舉動。

  「你幹啥?」他來這喊什麼羊肉湯?

  「待會你就知道了。」他繼續往巷底的方向前進,「羊肉--」

  驀然間,一道也刻意壓低的男音自某戶人家中傳來。

  「艷、二、。」

  「……」還真的有人應。

  只是,為什麼又是艷二娘?

  難不成四師姊寫的小黃書已經紅遍了大江南北?看來她有必要把她的睡前讀物再好好拜讀過一遍。

  「莫小爺?」應聲開門的石關年,喜出望外地看著他。

  莫追咧大了笑臉,「石大哥,我拖家帶口來投靠你了。」

  「快進來快進來!」收到他的來信後,石關年早早就等著他們的到來了。

  今日這事,其實該從莫追當日到達大都後,隨手贈給石關年的那一袋金子說起。

  那袋金子,不但改善了石關年的家境,還讓他打通了陞遷的管道升了官,從原本得大老遠奔波的押囚官,搖身變成一方小獄的監獄長。自此,他再也不需千里趕路押囚,不必再與家人分隔數月,他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也擁有了安定的生活,而這些, 全都拜莫追一時的善心。

  在知思圖報的這方面,石關年雖不敢說他能做到肝腦塗地這份上,但為莫小爺一家子提供個避風港,以躲過皇帝慕殤的通緝令,這點他自認還是做得到的。

  當晚趁夜將他們偷渡進了獄中後,石關年親自為他們安排了兩間位於最偏僻處,且遠離其他囚犯的安靜牢房,同時也告知了底下的人手千萬別怠慢了貴客。

  對此甚是滿意的莫追,當下就提了兩壺老酒,興高采烈地去與石關年套交情了,而特意騰出來的牢房內,則剩下容止與剛醒來的燕磊。

  打從那日容止也在馬車上揭下臉上七公子的偽裝後,燕磊就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

  這幾天看著燕磊臉上的疏離,和格外冷模的舉止,容止很心痛,可又不知該如何才能將它撫平,只能任由燕磊在他們之間劃開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不再與她如兄弟般的親近,不再對她微笑,也收回了曾給過她的所有關懷。

  「大哥……」她低低地喚。

  一直別過臉看著牢欄的燕磊,並不回頭看她。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一如以往撒嬌地碰碰他,沒料卻被他給躲開,他甚至還把手臂縮了縮,像是極不願意被她碰觸一般,這讓容止心如刀割,眼底也漸漸有了止不住的濕意。

  她冒充了燕晶是不爭的事實,她也知道她不該奢望燕磊這份手足之情,會永遠停留在她的身邊。她早就該如莫追所說的別心軟,別把這一切當真,在事畢後毫不留念地抽身而走,她不過只是燕磊生命中的一名過客,可在嘗過了親情燈火之後,她的心,卻不能由己。

  她一直都無法忘懷那段日子所擁有的親情,也總在心底暗暗地騙著自己,哪怕是短暫也好,能夠擁有她就滿足了,可實際上,人的貪念是永不會滿足的,在曾擁有了過後要她走開?她捨不下,也不想放開。

  如今靖遠侯府已不在了,燕磊也正被通緝著,她怎麼可能在這當頭丟下他任他自生自滅?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燕磊在失去一切後,連最後一份生機也都沒有了,即使他不原諒她,最少……最少也讓她將他離開北蒙國的事給安排好,而這也是她……目前 僅僅能為他做的。

  「對不起,我不是你的弟弟燕晶,但我是真心將你當成兄長的……」她緊握著拳心,對著燕磊的背影輕聲道。

  安靜的牢房內,沒有響起燕磊一貫的溫言軟語,就只有容止急促的呼吸聲,她既失望又傷心地看著他,卻怎麼也沒等到他半點回應。

  「大哥……」

  此刻在燕磊的耳中聽來,這聲情真意切的大哥,格外地刺耳戳心,尤其是在他知道置正的燕晶早已亡故之後。

  他不明白她怎能作戲至此,她怎還有臉這麼喚他?她怎麼可以……這樣利用他滿腔的愛弟之心?他與小弟之間的手足之情,不是她達成目標的工具。

  他冷聲逐客,「我累了。」

  容止低垂著頭,含著眼淚緩緩地踱出了牢房,往走道上最遠處的另一間牢房走去。就在她走後不過片刻,藏在暗地裡將一切都盡收眼底的莫追,半倚在門邊嘲諷地問。

  「怎麼,保住小命後就不想要她了?」

  燕磊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恢復男子本色的莫追。在莫追的臉上,他怎麼也找不著半分與弟媳柔兒的相似之處,他回想起去掉了偽裝之後的容止,似乎也是有這麼一張令他感到陌生的臉孔。

  他沙啞地道:「她……欺騙我。」

  「騙你?」莫追尖酸地問:「她若不把你當兄長看待的話,還會千方百計將你自那池渾水裡撈出來?她若不把你當親大哥, 只怕你進宮襲爵的那一日,早就被迫交出魂紙而死在御花園裡了,我們哪還需要這般帶著你並護佑你的安危?倘若這叫欺騙,你讓她來騙我好了!」

  燕晶張著嘴,但哽澀的喉際卻發不出聲,亦不知該對屢次救他的容止怎麼想、怎麼看。許多與她相處的往事,像一團團被扯亂的線繩,在他的腦海裡打了一圈又一圈的結,明明就知道如今他還能活著,全都是多虧了她,可他就是沒法在得知被騙之後,輕易地把感謝的話說出口。

  莫追想想就替容止覺得心涼,「要不是她喚你為大哥,而我也奉過媳婦茶,我還真懶得管你這局外人的死活。」

  在他瞪視的目光下,燕晶的頭愈垂愈低,那頸子就像承擔不住重量快要折斷似的,他滿心糾結地問。

  「我的小弟燕晶他……」

  「早就在你們外祖病死後不久也跟著病死了。」

  原來出現在他面前的小弟,一直以來都是她,而不是真正的小弟,他甚至沒有機會親眼看看真正的小弟,是否就生得如同她所扮的那樣,因他在有能力接回小弟之前,小弟早就已離他而去,陪在他身邊的,自始至終……都是她這個假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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