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戎把腿放到她身上,惹來小丫頭一瞪,但也沒說什麼,就這麼讓他放著,令他得意地晃了晃大腳丫。
文知藝唇角抿著笑,只覺得心裡好平靜,好安定。
過了約一刻鐘,誰也沒說話,文知藝的脖子彎著有點累,就抬頭看了鬼戎一眼,沒想到他正在出神,她探頭看了一眼,見他書頁都沒翻,也不知在想什麼煩心事,眉頭皺得緊緊的。
她伸出手,纖細的手指撫過他眉間,他回神看她,眼裡有些困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文知藝溫柔一笑。「萬歲爺累了,還是早些歇著吧。」
他輕輕「嗯」了一聲,身子卻不動,只抓了她的手來放在頰側。
「藝娘,你怨朕嗎?」怨朕強搶了你,把你綁在身邊?
文知藝愣了愣,沉默半晌方老實道:「說不怨是假的,萬歲爺和臣妾在那之前畢竟是陌生人。但女子的命向來不由自己,在家是父親做主,出嫁後就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藝娘是個弱女子,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但藝娘願意順應天時,不去怨天怨地,只想把眼前的日子過好。」
順應天時?好個會做人、會說話的藝娘,這樣的想法才能在最差的環境裡過上最好的生活吧?
「藝娘說的對,朕就是那個順應天時的帝王!」
這男人真是自信,她不過一句暗示的話,他就能這麼堂而皇之的說出口。不過他說的沒錯,大夏在很多年前就顯出了頹敗之勢,廢帝又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有個明君對老百姓來說不啻是一件好事。
鬼戎將文知藝摟到懷裡。「朕要做個明君!讓天下大同,各族百姓和睦相處,連藝娘都知道朕是順應天時的帝王,為什麼他們就不懂呢?」
他說著氣就上來了。「朕是新君,現在就敢扣押朕的折子,朕自然不能善罷甘休。」
朝政敏感,文知藝不敢吭聲,只能任他氣呼呼地發洩。
「還有你那個父親!」鬼戎的濃眉都要豎起來了。「真當朕是傻的?為了要打擊政敵,把自己的對手拉下去,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使心眼,朕會不知道那周安的底細?朕現在是缺人用,少不得他,他又是前朝遺臣中權職最大的,朕更不能輕易動他,簡直是吃定了朕!」
文知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要從他懷裡下地,給他跪下磕頭,他卻按住她,緩了緩氣,放輕聲音對她說:「藝娘不須怕,你是你,你父親是你父親。」
他說是這麼說,但她畢竟是文家的女兒,這輩子都不可能跟文家洗脫關係。她拍撫著他的胸口,柔聲道:「萬歲爺,臣妾能受到你的溫柔相待,心裡感激。臣妾在萬歲爺的身邊,萬事有萬歲爺在上面頂著,心裡很是安穩,實在是幸運至極。臣妾想父親在前朝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來都是勞碌辛苦,沒嘗過這清閒的福分。」
「喔?藝娘的意思是?」鬼戎看著懷中乖巧的女人,垂頭傾聽著她的話。
「臣妾的老家在湖州,是江南的一個水鄉小鎮,臣妾在那裡出生,長到五、六歲才隨著父親入都城,湖州巨賈富紳極多,身無官職一身輕,吃穿用度卻不比那些王公貴族差。臣妾這些年看父親職位是越升越高,快樂卻越來越少,真覺得他還不如江南一富家翁。」
鬼戎摸著她的頭髮,眸裡有了深思。
「臣妾一直覺得物極必反,榮極而衰,不願整個家族被糊塗父親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臣妾求萬歲爺,若真到了那一天,在父親還未犯下大罪前,萬歲爺就賜他當個逍遙侯,在家裡做個舒舒服服的富家翁,父親日後醒悟了也必定會念著萬歲爺的好。」
他的面容有幾分肅穆。「那可是你的娘家,你的父親有了權勢可是你的倚仗!」
文知藝抬起小臉,眼神坦蕩蕩地看著他,「臣妾已經是萬歲爺的女人,臣妾的倚仗只有萬歲爺。」
鬼戎聞言感動萬分,把文知藝緊緊摟在懷中。
他在她生病的時候,就私下問過陳嬤嬤和文畫,從她們口中得知她在文家的待遇,她是作為媵妾嫁入宮中的,她的姐姐在家中就欺侮她,自己的親娘也被大太太掌控著性命。她之所以還是清白之身,是因為她姐姐搶她的寵,她被關起來,也是因為她姐姐。
可她卻一句委屈都沒跟他訴過,也沒仗著自己現在受寵,就要把以前那些欺侮過她的人再報復回去。
在鬼戎的觀念裡,女人都是愛嫉妒、恃寵而驕,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他興趣來時會寵著逗著,但也知道不能在她們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
文知藝是第一個讓他覺得就算給她再多寵愛,她也不會翻天的女人,這樣的人佩得他的寵愛,也值得他去寵愛。
他輕輕撫著她纖細的背部,答應她,「你放心,有你這話,朕定保你全家。」
文知藝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保文家,最終要保護的不過是她那可憐善良的姨娘罷了。
第5章(1)
這日,鬼戎難得晚上回來得早,和文知藝用完膳後,還不到就寢的時辰。兩人窩在榻上,一個跟自己手中的折子鬥上了,一個就拿著針線在給身邊的男人縫製裡衣。
「仔細眼睛,現在屋子暗,做多了對眼睛不好。」
對鬼戎的關心,文知藝也只是笑笑,抿了唇把線給咬斷。「就做一會,礙不得事。」
她這些日子緊著給他做針線,開始只縫些香囊荷包,見他時時帶著,便又開始做鞋子,他現在的便鞋幾乎都是她做的,鞋子做了好幾雙後,又轉而做他的裡衣。
見她又伸手去繡筐裡找線,他握住她的手,索性折子也不看了,扔到一邊,把她摟到懷裡。
「你這幾天情緒不太好。」
文知藝的小臉一紅,悶在他懷裡,怎麼都不起來。
「是不是因為那些人要來了?!」他嘴裡的那些人,就是他先頭的妃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