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經收回了一切冊封,臣妾已不是皇后,別人不知,但皇上可清楚得很。」她終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抬頭直視著他,意思意思的行了個禮,「皇上吉祥。」
雖然不悅她的淡然,但夏渙然眼底還是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看你這模樣,你就不怕朕怪罪?」
「若說怕,」她輕聲反問:「皇上對臣妾會心軟嗎?」
「你可以試試。」
她用陌生的目光看著他,看出了他眼底的打趣意味,那神情、那說話的語調,好像初識時的溫柔哥哥。
若是以前,這份好會讓她樂不可支,但這些年,他突如其來的示好總令她沒來由的感到恐懼。
她維持臉上的平靜,就如同這些年來的無慾無求,「還是別吧,現在的日子挺好,皇上貴人事忙,應該沒心思理會臣妾那些狐媚點子,臣妾不會自討沒趣。這一早起來忙和,還真是乏了,臣妾想歇會兒。皇上,你既已下旨廢了我,於禮,你不該再來見我。清碧閣的門在那,出去時請小六子公公替你記著路,下次可別再走錯了步子,踏進這個不合你尊貴身份的清冷地方,髒了聖上的眼。」說完,轉身就走。
他一楞,她態度明明溫恭端淑,柔軟順弱,但那直挺挺的腰桿子和出口的字字句句,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大膽!朕還沒準你走!」
她停下腳步,背對著他,最終輕歎了口氣,「皇上,臣妾惶恐。」
「朕看你倒沒一絲惶恐不安之態。」
徐嘉佟靜了一會兒,轉身面對他,跪了下來,「臣妾不敬,若真惹了皇上不快,皇上大可賜給妾身三尺白綾。」
他的心一突,原本要大步走向她的腳步頓住,「什麼」
「臣妾乏了,想歇息。皇上若真氣不過,就給妾身三尺白綾,讓自個兒舒心。」
「朕不准你死!」他幾乎是用吼的出聲。
他激烈的反應沒有引起她太大的情緒,徐嘉佟低著頭,玩味著他的話,看來自己的命留著,對他應該還是有些用處。
她輕揚了下嘴角,柔聲開口,「臣妾生死本是握在皇上手上,皇上要臣妾活著,臣妾遵旨便是,若皇上仁慈,不責罰臣妾,臣妾這就告退,閉門思過去。」
他皺起眉頭,這次沒有叫住她,只是帶著氣惱地看她走遠,這女人……這女人……他忍不住氣怒的將雙手背在身後,在屋外來回踱步。
她竟然這麼冷漠的對待他,還開口跟他要什麼三尺白綾,真是反了。
他是皇帝,從沒試圖去迎合任何一個女人,如今放下身段向她示好,她竟然不屑一顧……
此時一陣風吹來,小六子連忙上前替他披上披風,他驀然停下腳步,怔忡出神。
若沒記錯,不久之後,他的身體將會每況愈下,原以為是染了惡疾,最後才知是中了毒,要不是是徐嘉佟察覺替他換了藥,救了他一命,他險些活不下來,但她卻死在晉元六年的春暖花開之時。
拿了杯熱茶,徐嘉佟躲在陰暗處,透過窗縫靜靜的看著夏渙然。
天冷了,他大病初癒,實在不該站在在屋外吹風,意識到自己心頭的擔憂,她斂下了眼。
還沒搞清楚這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駕臨她這冷清的清碧閣是為了什麼事,不過不管他為何而來,他的出現一定會掀起風波。
一個好似被遺忘的皇后娘娘,誰能料到皇上會突然興起,那些後宮妃嬪們只怕心頭都翻江倒海,各自思量了吧!
蘭兒站在徐嘉佟的身後,靜靜的等著吩咐。
徐嘉佟看著小六子拿著大衣上前,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個轉身就將他給拋到了腦後。
「更衣吧,我想歇會兒。」
蘭兒驚訝,「可是皇上還在外頭—」
「由著他吧,走累了,就離開了。」他週遭有忠心的臣子和太監,已非當年孤立無援的太子爺,她已經沒有太多的利用價值,他也不屑她為他擔憂。
第2章(1)
一大清早,清碧閣裡就來了消息,夏渙然竟然下旨要升太后遠房外甥女——麗妃為貴妃,這倒令徐嘉佟有些懵了。
先不說夏渙然自個兒心裡明白他早就廢了她,今日要封誰為妃根本就與她沒半點關係,單就常理來論,她這個外傳久病、行將就木的皇后早就無實權,這封妃大典自然輪不到她來張羅,但他為何特地一大早派公公來宣旨?
「娘娘,」蘭兒在一旁輕聲的問:「可要宣靜貴妃?」
在娘娘以重病為由住進清碧閣之後,靜貴妃儼然替代她母儀天下,現在皇上這道聖旨下來,難不成是要娘娘重掌後宮?
徐嘉佟揉著太陽穴思索,越想越想不透他的心思。
「我不找她,她自會尋來。」她最後歎了口氣,對蘭兒說:「替我更衣吧。」
蘭兒不敢怠慢,連忙照做。
徐嘉佟收起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反正該來的總會來,想不透索性就別想了,靜靜的等著看變化就是。
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塗上略白的脂粉,裝出一副病容,她扯出抹笑,「只怕來的還不只是靜貴妃一個,今天咱們清碧閣是沒法子清靜了。」
蘭兒聞言,輕聲說道:「蘭兒相信,娘娘自然有法子的!等會兒叫花兒待在小蔚房裡,別給娘娘添亂就好。」
徐嘉佟一笑,穿上繡花鞋,知道蘭兒會將事情給辦得妥當,她斜臥在太師椅上,依然一派自在慵懶,等著事情自己找上門來。
昨日夏渙然來她這裡的事,經過一天,該是傳遍了整個後宮,雖然她早以身體不適為由,省了那些討人厭的晨昏定省,但今天一大早的聖旨該讓好幾個人連早膳都吞不進去了。
她只手撐著頭,想起這兩年,李墨芸生了個皇子,深受喜愛,可以說是艷冠後宮,無人能與她爭寵,現在突然要升個貴妃,還是太后的人,以李墨芸高傲的性子,心裡頭肯定翻江倒海、氣憤難當,絕對會耐不住來找她商議,但徐嘉佟實在沒打算陪著她湊這份熱鬧,摻和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