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不就是要愛她的全部?
她或許不夠完美,但他也不是沒有缺點,兩人相互瞭解、相互忍讓,這不就是夫妻嗎?
雖然在法律上她還不算他的妻,但在他心中早認為她是了。
「我不會因為沒有那張紙,就把孩子佔為己有,我可以和你共同監護。」她突然起身,居高臨下地在不甚明亮的夜裡凝著他的眼,驀然為他心疼了起來。
她有什麼好?一個倔強又愛逞強的壞女人,既沒有天仙美色,也沒有萬貫家財,他為何就不懂得放棄?
難道……就因為她有了他的孩子?
那到底是她重要,還是孩子更重要?她忍不住想問清楚。
「……到現在你還認為我是為了孩子才這麼做?!」他窒了窒,緩緩坐起身來。他受傷了,他無法否認孩子很重要,但她更重要啊!他心甘情願的為她付出,難道她絲毫感受不到?
他曉得她已經逐漸接受他的存在,也願意與他過著如同夫妻般的生活,但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完全敞開心扉接受他的情愛,甚至如他一般的愛他呢?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感一湧而上,無關身體的疲累,而是心靈上的疲憊。他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聿倫?」她眨眨眼,感覺有點慌。
話還沒說完,他要去哪裡?不是該睡在她床上、在她身邊陪著她?那是他這幾個月來一直做得極自然的事啊!
「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是因為甩不開還是習慣?」背著她,他的喉嚨有點緊。
這是他始終不敢提起的問題,但它一直存在他心底深處,像潘朵拉的盒子般禁忌的存在,但現在,他不得不親手打開這個盒子,即使事情的真相可能會令他心碎,他也不得不弄明白。
「還是,你是為了孩子而不得不跟我在一起?」曾經,他是如此感謝並欣慰這個孩子的到來,可現在他突然不那麼確定了。
孩子是上帝的恩賜,他從不懷疑這一點,但如果為了這個孩子,逼得她不得不和他綁在一起,那麼這孩子,未必能讓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你在說什麼啊?」不安迅速的在她心底凝聚,她想伸手觸碰他,但不知怎的,竟提不起勇氣。
「我不懂你的意思。」天啊!她的聲音都打顫了!
兩人維持這姿勢僵持一會兒,終究,還是男人出聲打破沉默。
「原來人都是貪婪的,我也是。」他依舊沒有轉身看她,聲音在不算大的房間裡淺淺漾開。「我以為只要癡癡地守著你,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意,就算沒有那張紙,只要你不厭煩我,我可以始終如一地伴隨你。
「可當你終於願意像這樣和我在一起,我的野心愈來愈大、愈來愈貪婪,我貪心地祈禱你能像我愛你一樣的愛我,但,顯然是我一廂情願。」
木然地抓起衣服套上,他對自己的動作毫無自覺,只想找個地方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不再只是單純地想守護她,他渴望得到更多,甚至,貪婪地想得到她承諾一生一世……
他知道自己不再滿足於只能這樣擁有她,對愛的渴望像只巨大的獸吞噬著他,令他身心憔梓。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好女孩,貪求他的溫柔、眷戀他的付出與體貼,卻不肯輕易交付自己的心。如今他終於發現了她的自私,所以決定離開她了?
「我不會棄你和孩子不顧,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審視自己的心,為什麼還肯跟我在一起。」他艱難地接續說道。
「我們應該彼此冷靜一下,思考未來該怎麼走下去,或許……分開一段時間對現在的我們來說都是必要的。」
他要的不只是能煨熱彼此的女人,他要的是心靈相通的伴侶。
或許是他太貪心,才會遭到這等懲罰,不管他再怎麼努力,都得不到他心愛女人的真心。
他舉步走向房門,才伸手貼上門把,卻被一雙嬌軟的雙臂緊緊由身後抱住——
第10章(1)
「不要走!你不要走!」白惠靈不知何時已跳下床,用手臂緊緊由身後抱住他,彷彿深怕他從此不再回頭。
「你不是說不會丟下我和孩子,那你現在為什麼要走?」
她的吶喊帶著明顯的哭腔,聽得彭聿倫心都擰疼了,眼眶隨即泛熱。
他驀然驚覺自己不僅貪婪,更是自私,以自以為是的愛情和孩子將她牢牢捆綁、禁錮,卻一再忽視她一開始就表明的拒絕。
從她喝醉的那夜,意外擦槍走火之後,她一再拒絕他的追求,是他冥頑不靈地不肯看清現實,關起耳朵不願聽進她的再三聲明——她根本不要他呵!
所以不是她害自己受了傷,而是他藉由愛情的名義狠狠地傷害她,他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對不起。」鼻頭很酸、眼眶很燙,他卻連要拉開她的手都提不起勇氣。
「為什麼要道歉?!」她的聲音拔高了起來,驚恐指數史無前例的破表!忙不迭地放開手,繞到他眼前緊握住他的雙手。「彭聿倫,你說話啊!」
她好不容易才把心交了出去,這時他就決定要放棄嗎?
這是如何荒謬和諷刺?簡直令她不敢相信,更無法承受!
彭聿倫撇開臉,他實在沒臉見她啊!
「我說對不起是因為……」他困難地吞了下口水,深深的自責將他淹沒,差點沒辦法把話說得完整。「我只在乎我愛你,卻沒考慮到你的感受……現在想起來,才赫然發現,你……不曾說過一聲……「好」。」
即使他和她之間已經演變成難以分離的親密關係,可不論他要求她當自己的女朋友也好、當他的妻也罷,她真的不曾說過一聲「好」。
經常聽人家說,不論男女都要注意別交往到恐怖情人,他曾經天真的以為這樣
的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想到就某方面來說,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別人口中那種恐怖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