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問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還常常幫裡幫外,有好幾個還在他的資助下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做生意。
可是沒人懂得感激,也沒有人記得他為他們做了什麼,反過來指責他霸產佔地毫無手足情,欺寡凌幼沒天良。
他們是這麼回報他的嗎?
幸好女兒不在,不然被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無賴纏上,她肯定會氣得抄板凳趕人。苗大勇眼泛血絲,顯然好幾日沒得好眠,被這些操心事煩得吃不下、睡不好,心中鬱悶。
「二哥,話不能這麼說,雖然大哥不在了,長房的那一份還是要留,長孫佔一份是老一輩的規矩,你一個人獨佔說不過去。」苗家老三苗大智看似義正辭嚴,其實心裡不斷算計。他吃肉,好歹也給別人喝點湯。
聞言,苗大勇氣不打一處來,抄起一隻茶杯摔過去。「當年大哥一死大嫂就鬧著要分家,大家看她沒了丈夫又拖了四個孩子,現金、房子、土地是少給了哪一樣?」
「再說了,老三,你的兩個兒子也有正當工作,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鬧什麼,比起老四那口子,你的日子好過多了,手頭上從沒缺過錢。」兒子是科技新貴,年收入百萬,過得最好的人反而鬧得最凶,他真的不曉得他們究竟在想什麼。
「二哥,你哪裡知道我們的難處,大嫂的房子雖然坐落鬧區,市價一、兩千萬,可是那是幾十年的老房子了,長年漏水又有壁癌,換棟新的不為過吧?大哥生前對你有多好用不著我多說,你又不是拿不出來,幹麼當個守財奴。」
兒子有錢又如何,根本不肯給他,每個月像施捨乞丐一樣一人只給他一萬五,
合起來不過三萬,他想喝喝花酒賭兩把都不夠,月初給錢,不到月中就沒了,哪來的寬裕。
何況他外頭還養了一個小他好幾十歲的大學生,眼睛又大,皮膚又白,說起話來嬌滴滴的,媚眼一勾教人茫酥酥,更別提床上那股騷勁兒,簡直是銷魂呀!他家的婆娘根本沒得比。
苗大智沒想過正是因為他的風流成性,以及對髮妻的無情,讓偏向母親的兩個兒子商量好給他固定的扶養金額,一塊錢也不多給,兩邊輪流接母親過去同住,對他則不聞不問,標準的只給錢,不探望。
「我就是要當個守財奴你管得著嗎?我寧可把錢迭成枕頭睡也不給你,你膽子夠大就來搶。」苗大勇氣得又想砸東西。
「瞧瞧你,這脾氣幾十年不變,我也不過替大嫂說兩句話,何必動氣?何況說句難聽的,你沒兒子送終,將來還不是得在老大和老四家挑一個過繼。」苗大智撇撇嘴,滿眼嘲諷。
這話言下之意就是他財產再多也留不住,到頭來還是得給別人,他是抱心酸的,無兒祭拜是事實。
不過這雖是實話,由身為弟弟的說出來就過分了,他們是一母所出的親兄弟,居然還往人最痛的傷口戳下去,這話說狠了。
「雖然我兒子死得早,但我還有女兒,不勞費心,她一個抵你們十個。」氣到胸痛的苗大勇大聲吼道。
「女孩子終究要嫁人,不全便宜了女婿,她拜的是人家的祖先而不是你。」苗大智開始有些口不擇言,為了錢,沒了兄弟也在所不惜。
「我高興、我痛快、我甘心將半生辛勞送給半子,沒留下後嗣這件事我將來到九泉之下再向老祖宗磕頭認錯。」秀芝即使再惹他生氣好過這群狼心狗肺,逼他賣地、賣祖產,連百年宗祠也不要了,苗家怎麼盡出這些窩囊廢
「二哥,別說氣話,你和三哥嘔氣何必牽連我們,別執迷不悟,趁兄弟們還活著時分一分。」苗家老五苗大忠開口也是為錢。
「老五,哪邊涼快哪邊去,你那偷人的老婆找回來了沒?先把家裡事處理好再出來見人,別害我們跟你一起丟人現眼。」苗大勇回嗆,沒說出口的是他女兒跟了個吸毒的,兒子還在酒店當圍事,都是沒出息的。
「二哥,你——」羞憤不已的苗大忠漲紅了臉,話到嘴邊難成句。
「二叔,自家兄弟何必鬧得不愉快,三叔、五叔也是為了你好,你這身子骨也不硬朗了,上了年紀就要好好地為自己將來著想,別總認為日子還長得很,別像我家那口子」
苗家大嫂又開始哭嚎,開始哭訴她命苦,原來以為嫁進苗家能享享福,誰知她那個死鬼丈夫不爭氣,一場重病就要了他的命,留下他們孤兒寡母。
老大家的一哭,同病相憐的老四媳婦也跟著哭哭啼啼,兩個寡婦抱頭痛哭,倒讓一旁的眾人感到無比尷尬。
人走茶涼,除了苗大勇還肯代大哥、四弟稍微照顧他們的遺眷,其他苗家的親族根本不肯伸援手,少了男人的支撐門戶也就少了情分,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冷漠待之。
「就是呀,二哥,我們也不是故意來惹你生氣,大嫂、四弟妹是婦道人家,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多少讓她們好過些。」苗大智極力遊說,不達目的誓不罷手。
神情疲憊的苗大勇看了看一屋子的親人,心裡不由得感慨。「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賣地的,等我百年以後你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反正我兩眼一閉也看不到。」
他已經心力交瘁,懶得再應付他們,老父留給他的土地他會守到進墳前,到時隨他們去分。
「二哥,你再想清楚……」
「二哥,你考慮考慮……」
「二叔,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苗大勇苦笑,閉上發澀的雙眼。「我心意已決。」
他果然是老了,力不從心,光是聽幾句胡話就受不了,心口一陣陣的抽痛。苗大勇的固執讓苗家眾人束手無策,暗地裡怨他的死腦筋,不知變通,有錢到門前偏往門外推。
不過山不轉路轉,他們真正的目標不是他名下的幾畝田,而是更大的利益,夠他們吃喝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