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最——會說話了!」她聲音軟糯的拉長音,萌到爆表。「秀芝阿姨,我要兜風、兜風,爹地都把我關在家裡不陪我去遊樂園玩,我很寂寞,我很孤獨,我是全天下最……可憐的小孩。」
什麼寂寞、什麼孤獨,亂說一通,她這年紀哪曉得孤獨寂寞是什麼滋味,淨會模仿大人的語氣。苗秀芝好笑又好氣的望著裝可憐的小臉,心裡想著現在的小孩真是一個比一個精,絲毫不能放鬆,一不注意都爬上天了。
「唉!鐵石心腸,小孩子都淚眼汪汪的求你還無動於衷,不是親生的就是這般狠心。」某人輕飄飄的落下一句調侃,好似事不關己,不過是剛好路過看熱鬧的路人甲。
什麼叫不是親生的?說得好像她是凌虐前妻孩子的繼母似的,她是保母好嗎?!「祈煜翔,你閉嘴!」
「連僱主也敢吼,這世道是怎麼了?領薪水的比付薪水的大,動不動咆哮兩聲,好像此山為我據,我是山老虎。」他搖頭又歎氣,一副「家有惡虎」的神色。
「祈煜翔——」她手好癢,好想扁人。
「是在喊誰?我的名字明明只有兩個字。」他故作納悶,自言自語的瞥了苗秀芝一眼。
忍耐,忍耐,為了高薪工作,她就當這個家有兩個欠管的孩子。「煜翔,我是保母。」
「所以?」他神清氣爽等下文。
「我不是你媽。」她咬牙切齒的重哼。
「幸好。」他慶幸。
苗秀芝沒聽清楚他說什麼,只見他面帶揶揄的勾唇一笑,懶得理他,逕自宣佈結論,「不用笑,你們都留在家裡,小公主的數字作業還沒完成,還要描『了』字三頁,明天我要檢查,不能代筆。」說完,還瞪了他一眼。
小孩子一掉淚他就心軟,實在是要不得的毛病。
「我不是保母。」祈煜翔將鑰匙圈套在食指上旋動轉圈,有幾分痞子的味道。他不是保母,她才是,他花大錢請她來是讓她教好小孩,而非他自己管教,要是描字練習還要他親自看著,保母何用,她乾脆退還薪資,不要再說她是培育小樹苗的保母。
「祈煜翔,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賴?以前的你多乖、多聽話,要你往東就往東,叫你跳三下絕對不會多跳第四下。」多美好的時光呀!一去不復返了。
「以前?」他敏銳的捕捉到關鍵詞眼。
苗秀芝不做解釋,貓似的眼眸流露出一絲戲譫。「你以前的確認識我,不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她故意吊人胃口,朝他行了個輕慢的童軍禮。
「我們真的是舊識?」他訝異不已的在腦中搜尋,卻遍尋不著和她有關的些許信息。
「好啦!你慢慢想,我祝你們叔侄倆兜風愉快,先走了……啊!你拉我頭髮幹什麼,很痛耶,快放手!」他無不無聊,連小學生的伎倆都使出來,未免太沒品了。
祈煜翔放開頭髮,一把扯過她夜市一隻一百元的廉價斜背包,掏出包包裡的機車鑰匙,和他的鑰匙串串在一起。「苗秀芝,你只有兩種選擇,一是走路回家,二是我送你。」
當然還有第三種,客房空著,她可以住下來。不過他要是說出口,她賞他的絕對不只是白眼,可能是很響的巴掌。
「你真的很幼稚。」她揉揉發疼的頭皮,把散開的長髮一龍,以髮帶束成飛流而下的馬尾。
他揚揚眉,笑不露齒、神態像搶到雞腿的多多。
「秀芝阿姨,我爹地很幼稚不要理他,我們女生是同一國的,我們坐他的車,他是司機,作業我回來再寫,保證不讓爹地偷寫我的練習簿。」
一個越活越回去的大男人,一個鬼靈精怪的小大人,一大一小用神似的五官看著她……苗秀芝在心裡念著:孩子、孩子,兩個小孩,沒有年齡之分。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煜翔。」大老闆降級當黑頭帽司機,她有什麼承受不起的,反正她又不吃虧。
小藍,委屈你在祈家待一夜,明天姊姊就來帶你回家。
「耶!小涵要兜風,四個輪子快快跑,小涵要飛起來了……」祈筱涵再裝也裝不了她的孩子氣,笑咪咪的在保母和叔叔兩人間跑來跑去,哼唱自編的兒歌。
看著孩子自然流露的活潑天性,心窩一暖的苗秀芝會心一笑,之前還頑劣惡整她的小公主,如今乖巧又有禮貌,讓人不免有育苗成材的成就感,小樹苗快快長大……呃,這是什麼?
她微微一怔,低頭一視,手心傳來暖曖的包覆感竟然是……她的手有這麼小嗎?
他握錯了。
想提醒祈煜翔把她和小公主的手搞錯了,粉色唇瓣微掀,大手竟貼向她的背,將她推向副駕駛座,車門重重關上,讓她有些愕然,想換座位好像也很奇怪。
往後座一瞧,五歲的小人兒已經坐上專屬的兒童安全座椅,她還會自己扣安全帶,拉一拉檢查緊不緊。
「你……」她有種奇妙的感覺,想要問又不知從何問起,腦子裡有片刻的空白。
「坐好。」上車的他低語。
放離合器,踩油門,加速,一氣呵成。
車子快速奔馳在平坦的街道上,一盞一盞的街燈飛快往後退去,秋天的夜晚很寧靜,已經有點涼意了,徐徐微風吹動路邊的樹葉,讓人感受到季節的變化和多情。
秋意涼,祈煜翔的心卻很熱,掌心微微的溫度殘留著,他想他的心跳該有一百二吧,幸好微暗的車裡瞧不見他發燙的臉,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做了壞事卻心跳加速的感覺。
他真的握了她的手。
雖然很快就鬆開,不過他的心就像坐上雲霄飛車,倏地竄高,又失控的往下墜,偷偷的歡喜,偷偷的揚唇偷笑,偷偷摸摸的當了一回賊,未經允許的握上她的手。
輕輕的碰觸,他肯定了心中的不確定,他確實喜歡上她了,他想把她從小侄女的保母變成他的,讓喜歡加倍再加倍,最後融成涓涓細流,流穿兩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