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徐妃宜猶豫了一下,緩步走過去。
烏烈扳著她的肩將她轉了過去,然後大手俐落地撈起她的青絲,笨拙卻又迅速地綰起來盤到她的發頂,緊接著他抽過那段剛撕下來的布裹住徐妃宜的頭髮,仔細地打結綁好。他的動作一氣呵成,方纔還長髮披肩、香肩半露的女子轉眼間就成了個清瘦少年。
烏烈蒼白著臉看了看她,又把自己的戰靴脫下來丟過去。
徐妃宜會意,立即將自己腳上的繡花鞋換了下來。變裝完畢之後,她仍舊沒明白烏烈到底要做什麼,不過她驚慌又心虛,因為方才做錯了事所以又不敢出聲詢問。
在她迷茫的目光中,烏烈已經走到了石洞口,他扶著石頭輕喘了幾下,繼而張開雙臂扣住巨石,然後乍然發力,被紗布裹著的大塊肌肉在他難忍的悶哼聲中猛地脹大,青筋凸於其上。徐妃宜一如昨天那般,愕然地看著他將巨石搬開。
巨石轟然落地的瞬間,烏烈也脫力般向前一傾。
徐妃宜嚇了一跳,連忙湊過去想要扶住他,不過在她趕到之前,烏烈就已經站穩了。她停在了原地,看著烏烈火自她面前走過,然後將帝烏牽到洞口外,緊接著拽住馬鞍飛身上馬。徐妃宜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然後又膽怯地停下了步了,他要走了是不是?他要把自己一個人丟在幽王谷嗎?一定是的,他被自己激怒了。
烏烈側轉馬首,橫立在洞口前。
他赤腳踩著馬鎧,灰白紗布將他肌肉磊然的線條勾勒,這副赤足白褲的裝扮,竟沒有絲毫折損他的英氣,端的是寬肩闊背、英武無雙,仿若無甲而戰的天神將士。
徐妃宜見他滿臉不耐地對自己勾了勾手,反應了片刻之後才跑過去。當看到端坐馬上的男人對自己伸出手來的時候,徐妃宜毫不猶豫地將柔荑放了上去,接著整個人便被拽上了馬。
繼而一聲呼哨自耳邊響起,帝烏頓時飛奔起來。
日光下的幽王谷霧氣盡散,竟不像昨晚那般恐怖,雖說仍是劈地摩天、磅礡神奇,但卻也步步有景,舉目成趣。因為入谷不深,加之帝烏一路飛奔,兩人很快就出了幽王谷。不過谷外卻是飽受昨日風暴的摧殘,入目皆是一片狼籍。
徐妃宜被烏烈圈在懷中,並無心觀察風景。
「你……你要帶我去哪兒?」
烏烈的聲音自頭頂上傳來,「軍營。」
軍營不容女眷,所以他才會讓自己變裝的吧?雖說烏烈將自己帶回軍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對於剛才的事,烏烈卻絕口不提,這讓徐妃宜心頭忐忑,畢竟以他張揚粗莽的性格來看,自己弄傷了他,他絕不會輕易甘休的。於是她多問了一句……
「去軍營做什麼?」
烏烈默然,片刻之後咬牙切齒的兩個字令徐妃宜渾身一寒。
「算帳!」
第5章(2)
帝烏一騎千里,很快就將烏烈與徐妃宜帶回了恭州軍營。
恭州軍雖說紮營在深谷中,但也難免受到昨晚的風暴波及,現在也是一片混亂,不過將士們也在副將與校尉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進行清理、整頓。而在這種情況下,主帥一夜未歸可是件大事,不過為了安撫軍心,裴良暫時將此事壓了下來,幸好第二日烏烈就回來了。
這一路上,徐妃宜始終揣揣不安,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再次逃跑。
烏烈剛剛那兩個字說得凶狠非常,顯然是很氣自己弄傷了他的頭。不過轉念一想,徐妃宜又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她這七年來不怕流言蜚語、不怕地痞流氓,當然也不會怕!自小到大,她雖說是大家閨秀,但因出身武門,所以也不失堅強果敢,溫柔卻絕不懦弱。更何況她向來固執、倔強,在烏烈對她表示懷疑的時候就下定決心要留下來。
不管是他是不是林書浣,亦不管他們的結果會如何。
徐妃宜千里迢迢而來,就算是離開,也不能讓被人當作是騙子!更何況做人總是要講理的,雖說自己下手略重,可他不是也沒有大礙嗎?再說了,若不是他輕薄自己,她也不會慌不擇路地出此下策!
打定了主意之後,徐妃宜便不那麼緊張了,一心想著若是烏烈發難於她,那她就和他擺事實、講道理。可誰知到了軍營之後,她卻並沒有和他講道理的機會……
到了恭州營後,烏烈率先翻身下馬,然後對她張開手,「下來。」
徐妃宜揪緊了韁繩起身,「我能自己下馬。」
言罷抬腿掃過馬背,但還未落地便被烏烈攔腰抱住!繼而頓覺眼前一花,當她再回神時整個人已經被他打橫夾在了腋下!徐妃宜立刻將滿腹的計策拋開,蹬腿掙扎,「你、你這是幹什麼!我自己能走……快、快放手!」
「閉嘴,從現在起你叫徐飛。」
烏烈夾著她走進軍營,「若是讓別人知道了你是女人,我也保不了你。」
這是自剛才以來他所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不過語速很慢,腔調古怪,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帝烏的嘶鳴聲早已經驚動了營中將士,一見是自家主帥,將士們紛紛出來相迎。
「將軍回來了!」
烏烈大步走向主帥營長,「都散了,繼續整頓軍營!裴良何在?」
一眾將士紛紛散開,只有一人追了上來,「大哥!」看了看烏烈的行頭與臂彎裡夾著的清秀少年,饒是營中第一謀士也難免犯了糊塗,此人是誰?怎麼穿著將軍離開時穿著的衣服?裴良滿腹疑竇地尾隨著烏烈入了帳,「大哥,這是……」
烏烈一進帳便站定了。
被他一路夾進營帳的徐妃宜已是羞惱得滿臉通紅,不過礙於還有外人在場,她也不放便玩命掙扎,只能暗暗使勁,像條魚一樣在他手臂下扭來扭去。可無論她明著使勁還是暗地發力,烏烈卻都紋絲不動,石像一般杵在營帳中央。
「裴良。」
「在,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