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算什麼醫生……」曾景祥才想發威,卻被他緊緊的摟住。
「你不要走,我有事要跟你說,你聽我解釋。」
「你先讓醫生檢查,有話等一會兒再說。」
「不行,你會逃掉,我們先談。」忍著頭暈,他堅持不放手。
醫生連忙離開,讓他們獨處。
「你想說什麼?」疼痛讓他的眼眶泛起水霧,更顯楚楚可憐,其實該傷心難過的是她才對,這種角色錯置的情況讓她想笑。
「我沒有騙你,一切就這樣陰錯陽差,到後來我想自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可以去學捕魚,你知道我很擅長學習……」
曾景祥搗住他的嘴巴,「胡說八道什麼?我有怪你嗎?其實我早該察覺不對勁,漁夫怎麼可能對這項產業這麼熟悉,更別提林協理對你讚譽有加,還推薦你認識工研院的人,是我自視過高。」
「所以你原諒我了?」
「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她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去請醫生進來,幫你檢查。」
「你不能走!」陶雲揚敏感的從她的笑容中察覺她的異狀,知道她口是心非。
「我只是去找醫生。」
「我沒事。如果你離開,我情願變白癡,也不檢查。」他鼓起腮幫子。
她明明心煩,卻因為他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無法克制自己的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吻?
「別任性。」
他緩緩的鬆開手,「你不能走遠喔!」
「不會,我不會走遠。」曾景祥來到門外,看見醫生就站在門口等候。一樣的場景,一樣的人物,一切彷彿才發生,心境卻老了很多。也好,哪裡開始,就哪裡結束,這是最好的結局。
冰封大地,一片蕭瑟的銀色世界,這就是最靠近北極大陸的景色,曾景祥不明白自己發什麼瘋,明明已經知道他不是漁夫,明明知道不可能有未來,卻義無反顧的按照原訂計劃,搭上前往阿姆斯特丹的飛機,再轉挪威,接著搭乘火車,車上有一半的空間是載運貨物,而貨物中鐵定有醃製肉品,發出的特有酸氣讓她幾乎醒來就吐。
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很狼狽,甚至開始覺得自己浸泡在嘔吐物中,渾身帶著酸味。
她好難過,委屈的淚水滑過冰冷的顏骨,覺得自己根本是犯賤,大老遠跑來這兒看他居住的地方又怎樣?她一身的市儈氣息,不可能淨化,偏偏要自討苦吃。
反正她這輩子就是想看一次北極光……笨蛋、白癡,曾景祥,你到底想騙誰?北極光?如果不是遇上他,她壓根兒沒想過造訪這麼偏遠的地方。
「小姐,你還好吧?」鄰座的紅髮年輕人擔心的詢問。
她特殊的東方臉孔在這個地方十分突出,尤其她的臉色蒼白,一副隨時可能暈厥過去的柔弱模樣,和高壯健美的基摩婦女截然不同。
「只要這輛該死的巴士不要再搖晃,我就會好一點。」她以流利的英文回答,酸氣溢上喉嚨,她好不容易才壓下去。
「我的名字是弗朗克,奧地利人。你呢?」他的笑聲十分爽朗。
「台灣人,曾景祥。」聊天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一個女生探訪北極,真的很有勇氣。」
「這股勇氣還不足以揚名立萬,我卻有可能賠上生命,看樣子不值得。」
「如果有幸看見北極光,那麼一切都值得了。剎那間的美麗,是一輩子要看一次的美景。」弗朗克神情嚮往的說。
「所以你已經把好幾輩子的美景都看完了?」曾景祥慧黠的反問。
弗朗克欣賞她敏捷的反應,笑說:「我在哈默費斯特的實驗室工作,現在正要回去。」陶雲揚的實驗室也在哈默費斯特,她可以默背出地址和電話號碼,卻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去拜訪。
「這個地址好熟……啊!是實驗室的地址,你是怎麼知道的?」弗朗克驚訝的問。
曾景祥這才知道自己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居然把記在心底的地址背了出來。
「真巧!剛好有認識的朋友也在那裡工作。」
「誰?說不定我認識。」弗朗克十分高興遇到可以聊天的對象,尤其又是纖柔美麗的女人,她有一股很神秘的氣質,臉龐粉嫩嬌柔,完全看不出年齡。
「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緣,也談不上熟。」不想有太多的接觸,她怕會難過。
「我們實驗室裡有來自世界各國的人,唯一的東方人是雲,雖然他是東方臉孔,卻是個混血兒,所以和你也不太一樣。」
第10章(2)
雲!原來他的同事這麼喊他。手指末端十分冰冷,她知道自己有點失溫,來到這裡才發現原來她的體力這麼差。
突然,車子緊急煞車,咒罵聲此起彼落。曾景祥緊抓著扶手,感覺頭暈腦脹,全身虛軟,連站起身探究發生什麼事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緩緩合上眼,藉機休息一會兒。
「雲,你怎麼……你特地來接我嗎?我不是故意沒搭上飛機,就差幾分鐘。」
弗朗克好興奮,沒料到會看見他崇拜的偶像。
雲?不可能!他怎麼可能知道她在這裡?對,他是來接弗朗克……她不敢睜開眼,收斂下巴,期望外套的毛帽有蓋住臉孔。
陶雲揚一上車,沒理會弗朗克,看著臉色蒼白、雙唇顫抖的人兒,她甚至沒有睜開眼,於是蹲下身,輕觸她的臉蛋。
好冰!她睜開眼睛,看進一雙黝黑溫暖的眸子。
「這場躲貓貓我贏了!而你這小騙子,明明說不會走遠,居然跑到這麼遠的地方,讓我找得好辛苦。」他親了下她的臉蛋,將她緊緊的擁入懷裡。
「你……找我做什麼?」曾景祥眼眶泛紅,哽咽的開口,「我配不上你!」
「配不上的評論標準是什麼?在我的心底,你是最好的。」
淚水滑落她的臉頰,「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你覺得自己迎合社會利益的角度來評論我是錯的,所以在知道我的身份後,開始躲著我。可是你知道我的身份的那天,是你最後的任職日,而且你已經決定要來哈默費斯特,對嗎?」陶雲揚抹去她的淚水,擔心濕氣會帶來更多寒意。相處這麼久,他不曾看她落淚,這淚水讓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