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抽氣聲又起,已經沒有人在克制了。方寧真惱怒地瞪著他,咬牙道:「你瘋了嗎?」
他笑得虎牙都露出來了,低聲反問:「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需要我提醒你嗎?」
而她已起身,頭也不回地,把一切拋在腦後。
「寧真!」
後面有人喚著她。
但方寧真不想回頭,不想不想不想!這個男人在做什麼?分明知道她最討厭引人注目的,還這樣整她!老天哪!上輩子她到底是欠了他什麼東西!
「寧真!」
結婚這件事他們肯定會執行的,畢竟有了孩子,也都向雙方父母攤牌了……她不是已經乖乖搬回家了?不是已經乖乖地順著他的任何安排了?有必要這樣整她嗎?有必要嗎?
「寧真!」
不要再叫她了,不要再跟著她了,她快要抱頭痛哭了。
「寧真,我跟不上!」
一句話,讓方寧真停下腳步。雙手在兩側緊握,閉了閉眼,她回過頭。林蔭間,陽光灑下,在草地與石板路上印下細碎光影。遠處跟來的廷亨走得十分吃力,對枴杖的使用還不太熟練……她氣極又走得太快,微喘。午後的風輕拂,呼吸漸漸平復,她卻還是擰起了秀眉。
廷亨終於跟上,就在兩步的距離外,方寧真忍住不去問起他腿是不是很痛?
「我已經省略讓你鼻子過敏的鮮花一束了。這樣,是不是讓你心情好一點?」馬廷亨很無辜地說著,手裡的戒指又遞了出來。
他知道她不喜歡高調的東西,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的。現在腿的情況頗糟,他可不想再一次經歷戒指滾進臭水溝裡的扼腕。這款鑽大,滾不起來,他在店裡測試過了;既然她說過不在意戒款,那就依他的意思來挑吧。
方寧真抬眼睨他。剛才的情況,有花無花,有什麼分別嗎?「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那語氣,已是有些怨懟,好像他真的把她逼到了一個角落,讓人無力。沉默片刻,馬廷亨說道:「寧真,我說過,不要低估我會為你做出的事,更不要擔心別人怎麼擔心我們之間。可是我覺得你沒有聽懂。」
「所以你認為演一場虛偽的求婚戲碼,我就會懂?」她已經弄不清他的邏輯了,廷亨腿傷上腦了嗎?
「你懂了,而且你會反抗了。」他們有過爭執,可幾乎沒有大吵過,寧真也從未轉身離去,太多理性壓抑太多置身事外,是另一種無情;這幾個月他的手段可能過頭了,但他不要寧真把感情全都收起,變成一個自以為超脫的人。馬廷亨說著:「雖然過程花哨,但我說的每個字都發自內心。」
她應該是氣昏了,除了裝可憐的中年二字,方寧真幾乎想不起剛才廷亨說了什麼。
「這不是一場虛偽的求婚,我再認真不過。」有些話,還是明明白白地說清楚比較好。
那目光太熾,方寧真悄悄低頭,避開了不必要的對視。
是,她氣惱,可也無法控制地被牽動著。他的理解、包容甚至放任……
廷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告訴自己,她埋藏的心事與秘密他看在眼裡,他知道她受傷。知道,並且努力為她做些什麼。
她無法假裝看不見。
第11章(2)
「寧真,我現在要說的,是放在心裡很久的話。沒對你提起過,我想是因為曾經我以為你懂,後來好像越來越模糊,最後似乎沒了分界。」馬廷亨看得出寧真拿自己沒辦法,是這原因吧,他才老是有恃無恐。「我要說的是關於宇霏。」
方寧真還是低垂著臉,靜靜聽著。
知道她有在聽,馬廷亨說道:「不論在廷烽生前或走後,雖然大家嘴上都說宇霏和我們兄弟親如兄妹,但心裡是怨她的。如果沒有宇霏,廷鋒或許不在賽車場上,但還在這世上。」
方寧真不說話。從伯母對宇霏的態度,她也依稀感覺得到一股埋怨,這是她無法恨宇霏的原因之一;錯不在宇霏,可她卻可能自責一世。
寧真的矛盾與心結,或許和宇霏的自責一樣,很難解開。可他會努力,往後的日子,他會努力……雙眼鎖著她低垂的臉蛋,馬廷亨道:「宇霏愛了廷烽那麼久,可廷烽和整個馬家給她的只有傷害。我承認曾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放不下她,那是出於內疚。」
……曾?為什麼要用過去式,現在廷亨就能放下了嗎?未來,如果宇霏再來求助,他又能視而不見嗎?下一次的無微不至,又會持續多久呢?方寧真蹙眉,為了挽回他們的關係,廷亨下一句要說的是會依情勢變動的諾言嗎?
太動人但太短暫的天長地久她已聽過一次了,可不可以不要再聽?
她對他的難得正經顯得興趣缺缺,馬廷亨將戒盒塞進她手中,單手捧起她的臉,望進她配合了很久但仍有些灰心的眼裡,溫聲道:「寧真,我對你不是內疚。」
廷亨不說對不起,他甚至沒有表示過一點歉意……是因怕她聽了會多想,會曲解成他真的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陽光很暖,他的手也很暖,方寧真很想不被融化。
「上次被我的感性打斷了的問題,你可以現在回答我嗎?」手撫到腦後,揉著她軟軟的發,馬廷亨自嘲地問著。如果可以,他不想再提起那個讓人想連寫五個慘字的夜晚,可他太想知道她的回答。
方寧真又想別開臉了,卻被他硬生生扣住。有些不情願地,她據實說著:「那晚,我想告訴你我懷孕的事,希望你會和我一起思考未來……」如果不是學長打斷,這話在晚餐時就說出口,廷亨不必無端端淋一場雨、受一場災難,更不必洩露他的脆弱。
聞言,他鬆開手,寧真望向了別處。馬廷亨問著:「為什麼?」「唔……」餘光感到他的凝視,這問題要好好回答,不然可能會遭殃。方寧真轉轉眼,小聲說道:「因為我已經不知道能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