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路燈下的一道人影,方寧真回過頭來,又多說了兩句才收線。
遲疑著該假裝沒看到還是做個有風度的前女友,想了想,至少,還是該當個有禮貌的學妹。方寧真回身與他相對,喚道:「學長。」
「我是廷亨。」馬廷亨說著。
「我知道,學長。」錯覺嗎?還是路燈太暗?學長平時都是笑臉迎人的呀……這種恐怖表情她還真的沒見過。重點是,複製人二號已經攤牌,複製人一號還出現做什麼?這整人遊戲還沒結束嗎?提醒自己身在前後無人的暗巷中,方寧真很小心地說道:「我們是和平分手的,我答應你,不會洩露不該洩露的事,不會四處說你壞話,以後你交新女朋友我也不會伺機報復,我很講信用的,真的。我們沒有心結,沒有互送過禮物或者借錢,所以沒有藕斷絲連的問題,請你安心。」
「你說完了嗎?」馬廷亨凝眉問道。
……她都已經掛保證了,學長還不滿意嗎?方寧真轉轉眼,又道:「我退出辯論社了,以後不會沒事在學長面前晃來晃去……」她說得太小聲了嗎?為什麼他要一直向她靠近?
「為什麼買那麼多布丁?」在距離她兩步外停下,馬廷亨瞄著袋中不同口味的布丁。
呃,因為聽說失戀需要糖分,因為被用所以應該要發洩一下,因為新口味很吸引人但舊口味也不想錯過……她可以不要回答嗎?方寧真秀眉微蹙,不說話。
「我一直跟在你們後面。」她不回答,那他就導入正題吧。馬廷亨低頭看她,道:「以前說好的考驗遊戲,我只會旁觀,不會出面。」
……什、什麼?現在說的是那天的分手遊戲嗎?他是要說她很特別嗎?特別獎可以開兩次的嗎……這對複製人究竟用這招玩弄過多少純情少女?方寧真呀方寧真,真的被老弟說中了,自己是看人外表的外貌協會會員。
她嘴角有點抽動,是他沒見過的表情。交往的短暫間裡,他不曾認真將她看仔細……如今想來,那偏淡又有些鈍的個性裡有十分可愛的一面,有令他沒來由揪心的一面。馬廷亨看向別處,放柔聲音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開始。」學長問的是分辨出兩人不同的時間點吧,方寧真答著。
「一開始?」
「……」
「為什麼?」
「……為什麼?」
馬廷亨不覺得她聽不懂自己的問話,於是靜靜等她思考。他和廷烽是雙胞胎,外型、聲音全都無異,就連父母與青梅竹馬的鄰居小妹都會將他們弄混,她為什麼能分得出?他很想知道。
方寧真側側頭。不知道;大概是……複製人二號看起來比眼前的複製人一號有著更加瘋狂不羈的眼眉吧?這種太飄渺的答案,她說不出口。「學長,你別太在意,只是剛好朦中而已。」
「那次是剛好朦中,那現在你又為什麼知道我是我?」他可沒忘,剛才她一眼就看出自己是誰。
「唔……」方寧真越來越覺得這是一個鬼打牆遊戲。「耶嚜嘿,因為你剛剛說了你是廷亨啦。」唔,她可能沒有說笑話的天分,學長的臉拉得很長很長……
聽著那裝傻的話,他閉了閉眼,已經不想去追究為何這段間她完全沒有跟自己聯絡,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被甩、被捉弄。馬廷亨瞅著她微飄的視線,惱了,跨向前扯住她前臂。「我們兄弟就是這麼無聊,就是喜歡測試別人,因為這遊戲是每個人都會對我們玩的。所以,不要生我的氣,不要埋怨我太久,不要……不要討厭我。」
最後一句,是將她按進了懷裡才說的。
他們玩了一場已經玩過太多次的遊戲,以往是他幫廷烽甩女朋友,這回角色互換,馬廷亨不覺得會有什麼不同。可跟到最後,他……十分後悔。
感覺他的力道,方寧真愣住。學長來見她,原來,是想挽回她呀。。
一會,微微鬆開懷抱,與她相視,拇指按在了她唇上,輕輕摩挲,試圖擦去廷烽留下的印記。馬廷亨道:「方寧真,上次的事,請你當作一個惡劣的考驗吧。」
仰頭,光從他背後來,方寧真看不清那表情。
她承認,交往的三個月又四天裡,自己對於這段感情的投入程度並不是太多的。她生長在一個保守的家庭裡,過著保守到有那麼一點平淡的生活,總想著跟這樣一個與自己很不相同的人在一起,能拓寬視野……把人當成探索頻道,她也做了很過分的事吧,所以,學長的挽回,是該接受的。
「那麼,還有多少個惡劣的考驗呢?」方寧真小聲問道,悄悄地回擁了他。
感覺她圈住自己,馬廷亨又將她摟得更緊了。
「沒有了,以後再也不會有惡劣的考驗了。我保證。」
痛風與尿酸高,是馬家的遺傳性疾病。不過這幾個字說出來好像有揭男主角這種生物的帥氣,所以請大家放在心裡就好,咳,否則廷亨可能想趴在地上寫第六個慘字。
廷烽的意外,應該不是痛風造成的,我猜。因為他是個意志堅強的人,這種靠飲食能控制的問題,對他來說不是大難。廷亨多幾年因為拚事業,應酬沒節制,喝酒喝壞了身體,種下病根;廷烽走後他是用有點消極的態度在玩扮演遊戲,才會延誤就醫。大概心中的黑暗小惡魔也飄出來給過建議,如果因此出了什麼意外或身體搞壞,這場惡劣的遊戲就能被終止,然後所有人悔不當初,讓痛苦無限延伸擴張,哼哼哼……顯然這個惡魔後來被天使打敗了。
拄著枴杖的生活可能得一直持續下去了,不再瀟灑,不能開車,孩子再大一點也無法一起奔跑遊玩,大概是有點遺憾。他願意花五年的時間,去陪伴家人,去撫平家人失去廷烽的傷痛,換得日後與寧真的平靜生活;他犧牲在前。所以一旦決定不再扮演廷烽,任何人再說什麼他都不會再理會。這是他最大的自私狡猾與獨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