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喬徹揉揉鼻子,有點莫名地望了望天,應該不是感冒吧?
第1章(2)
A市是喬徹從小長大的城市,然而長大後的許多年,他卻離鄉背井,一個人離開了這裡,去了很多的地方。當過酒吧的駐唱歌手,做過超市的收銀員,上過工地幹粗活……甚至,在最墮落的時候混過黑社會、拿過刀、打過人、流過血。
在很多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都覺得自己的一輩子可能就要這樣過下去了,即使前方的路沒有任何光明,他也只能一個人默默走完。
但總是不甘心。
十年前,喬徹對一個女生始亂終棄,最終導致人家抑鬱跳樓自殺的傳言,在學校裡傳得滿城風雨,為了安頓女生家長,他也被學校開除。
喬父聽說了之後氣得差點暈倒,一個巴掌揮過去,跟他斷絕了父子關係,當時他死撐著不肯走,低著頭跪在門外希望能夠被原諒。
喬母在一旁哭得稀里嘩啦,喬父拿起棍子當頭就砸了下來。喬父是軍人出身,個性耿直,手上的力道可不小,力道十足的一棍子下去,至少也得去半條命。
喬徹咬了咬牙,打算硬是承受。
喬母嚇得驚慌失措,一手抓住喬父的手,哭著對喬徹大喊:「你給我走,就當我沒生過你,你快給我走!」
母親從來都是輕聲細語的大家閨秀形象,喬徹有段時間甚至以為母親永遠不會動氣,第一次看到她那樣歇斯底里的表情,兩隻眼眶充血,在燈光下彷彿能滴出血來,眼淚嘩啦啦地掉在地上,心碎成一片又一片。
喬徹默默地站了起來,跪得太久,站起來就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然而他硬撐著站住了,挺直著背,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黑暗裡。
那一天銀灰色的月光特別柔和,彷彿落了一地的淚光。
然後,他慢慢地蹲了下來,抱住雙腿,縮成在母親子宮裡的姿態,哭得肩膀狠狠抽動,不能自已。
一直到天空露出魚肚白,他才拖著完全僵硬的雙腿站了起來,雙腿從酸疼到麻木,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喬父一直沒有原諒他,或者說是他沒有給喬父原諒他的機會。因為喬徹墮落了,從事了一些喬父不屑、厭惡的工作,打架鬥毆,無惡不作。
偶爾回去一次,還沒好好地道個歉,就被喬父用棍子打了出來。
後來漸漸的,他也不怎麼回去了,一個人飄蕩在異地的天空下,曾經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回憶,久遠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母親卻一直試圖跟他保持聯繫,對他的選擇也總是欲言又止,一個人偷偷歎息。
這次是弟弟要結婚了,他才重新回到這個城市。
他畢竟也老大不小了,再二十多天便是自己的生日,也到了而立之年,現在連小他三歲總是黏著他的弟弟,也要結婚成家了。
喬徹再怎麼無所謂,也不希望再渾渾噩噩度日,最後落得一個慘澹收場,不求大富大貴,好歹要有一個穩定的工作,然後討個賢慧的老婆,安安穩穩地過完一輩子。
最重要的是求得父母的原諒,能夠光明正大地給兩老下跪、認錯。
第二天,喬徹起了個大早趕到公司時,公司裡居然已經有幾個人對著電腦,或者拿著電話開始忙碌了,一副精英的模樣。
乘著直達電梯到達三十八樓,一開門對面就是總經理的辦公室,門只是輕輕掩著,喬徹試探地敲了敲門。
「請進。」裡面竟真的傳出了悅耳的嗓音。
喬徹怔了怔,遲疑了一會推門進去,年輕的總經理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後面,後面是大片的落地窗。
「早,溫總。」
印象中的總經理總是姍姍來遲,很少有這麼認真拚命的。
「你也很早。」溫聽暖偏頭看了看手錶,「離上班時間還有四十分鐘,第一天,很有幹勁喔,希望以後能夠繼續保持。」
呃,每天這麼早起還不如一刀殺了他痛快,心裡暗自嘀咕,嘴上卻敷衍地連連稱是,「對了,溫總,你應該知道我對於助理沒什麼經驗,今天我該做些什麼?」
溫聽暖從茶几那邊移了把椅子過來放在自己身邊,「你坐我身邊,我現在在處理開發部經理提供的市場反應報告,過來一起看看。」
「喔。」俊美的男人不置可否地應了聲,修長的身體落入柔軟的椅背中,屬於他個人的獨特氣息,不可避免地充滿了溫聽暖的鼻端,一顆心沒出息地怦怦直跳起來,一張隱在黑框眼鏡下的小臉也泛起淡淡的粉色。
她偷偷地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他單手支著下巴,眼神百無聊賴地瞅著眼前的螢幕,倒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溫聽暖暗暗吁了一口氣,鎮定心神,移動滑鼠,把word檔案拉回第一頁,認真地說:「我們公司打算推出一款新的高跟鞋,針對四十歲左右的女性,希望能夠喚回她們曾經的自信與嬌美……」
或許是昨晚樓上太吵,整夜沒睡好覺,或許是起得太早,又或許是對方的嗓音太過柔和,喬徹只覺得上眼皮越來越沉,沒一會就支撐不住,「啪」的一聲趴到了桌上。
為了體現自己的專業性,溫聽暖自始至終都專心一志,那眼神當真規規矩矩極了,都沒出過電腦螢幕,就怕一不小心接觸到對方的面容,會心律不整以及言語混亂,所以她一直沒發現男人的異樣。
直到聽到清脆的碰撞聲,反射性地轉頭,她才發現男人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找周公下棋去了,她之前好歹也是市場部經理,講話不至於這般無趣吧!
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呆呆地瞅著男人熟睡的面容,不禁出了神。
男人擁有連女人都會嫉妒的睫毛,又長又黑,像兩把小扇子一樣在眼瞼處投下扇形的陰影,高挺的鼻子下是兩片略顯薄的唇瓣,微微地抿在一起,帶了點小彆扭,大概撞疼了腦袋,斜長的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一副十分不舒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