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她因為腳傷哪兒也去不了,每天過著不是睡飽吃就是吃飽睡的悠閒日子,閒著沒事或是無聊時,她會拉著他陪她下下棋,有時他會將她放在小船上讓她釣釣魚,雖然到目前為止她是一條魚也沒釣到過,而他則會去弄些山餚野蔌的來打發晚餐,兩人就這樣在這與世無爭的山林裡過了一段平靜的時間,日子很平淡,但舒適閒逸。
夏琮崴抓住船緣撐起身子,大腳一跨便從水裡起身坐到小船上,身上的水珠隨著他的動作飛濺到艾以身上。
她無奈地用袖子擦掉濺到臉上的水,「大哥,你起身的時候就不能夠小力一點嗎?現在是冬天,水很冰。」
聞言,夏琮崴開始甩動他那毛髮旺盛的頭,故意將殘留的水珠用力甩了甩,冰冷的水珠讓閃躲不及的艾以哇哇大叫,他得意地露出一口白牙笑著,她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挽起衣袖伸手撈起水便往他身上潑去,可惜夏琮崴早已習慣這種冰冷的溫度。
見一點用也沒有,她賭氣地嘟起嘴來。
「男孩子不要動不動就嘟起嘴來,不好看。」他收回笑容叮嚀著。
其實不是不好看,只是如此的容貌再做出這樣的表情動作,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個女孩,所以他想他得好好糾正他這個惡習,不然會養成習慣。
夏琮崴在心裡這樣說服著自己,可是其實他自己也知道,每當艾以不自覺地露出類似女孩兒的媚態時,他的心裡總會不由自主地被牽動一下,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再度發生,不如直接制止他做出這樣的舉動。
艾以聞言縮回嘟起的嘴唇抿了抿,不好意思地笑著,「我會注意的。」
平時在艾府,除了艾老爺會叮嚀她這些事之外,其他人早已習以為常她的這些舉動,所以她也忘了去注意這些舉動看在外人眼裡會有什麼想法。
第2章(2)
光著上身的夏琮崴直接在小船上躺了下來,閉上雙眼享受著冬陽的溫暖。
「大哥,你不冷嗎?」艾以將視線落到水面上定住,小臉微紅。
雖說平時在艾府早已看慣裸著上身工作的男人,可是每當看見夏琮崴這個樣子,她總會覺得羞窘,她告訴自己,因為他是她看過的男人中身材最為壯碩的關係。
「不冷。」他回道。
半晌,像是想到了什麼,夏琮崴睜開眼睛看向艾以。
她只是默默地望著水面,不發一語。
「你會冷的話,我們就回樹屋上去吧!」
他坐起身來,抓起放在一旁的木槳,朝向岸邊劃去。
她鬆了口氣,她只希望他快點穿上衣服。
「好,恢復得還不錯,看樣子再過幾天就能取下固定的板子,但還是要記得不能夠隨便走動。」夏琮崴正在替艾以換藥。
「知道了。」聞言,她高興得差點不顧腳傷跳了起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只能夠擦拭身體,以往在艾府,她每日都會浸在水裡好好的沐浴一番。否則總覺得不夠乾淨,終於,板子能拆了。
「今天早上我進城去時,順便從書肆帶了些讓你無聊時可以看的書回來,等會兒拿給你。」奇怪,他今天看起來心情特別好,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謝謝大哥。」這只熊真的什麼都好,除了那頭雜亂無章的頭髮和不修邊幅的大鬍子,這兩點讓她怎麼看怎麼礙眼。
夏琮崴將固定木板的布條綁上最後一個結,拍拍艾以的腿,起身,「我去拿書。」
「沒關係,晚點再拿就好。」她拉住他的衣袖,脫口問出:「大哥,為什麼我從沒看過你剃鬍子?還有你頭髮留那麼長也不見你梳起來,遮著眼睛不難過嗎?」
夏琮崴愣了愣,伸手撫了一下自己的大鬍子,「不瞞你說,我在發願。」
「發願?你許了什麼願?」有聽過拿頭髮發願的,鬍子倒是第一次聽到。
「……」他只是噤聲不語,猶豫著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這麼多年來,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也從沒有人問過他。
他自嘲地笑了下。不是沒有,是他將自己隔離在人群之外,除非必要,他不與人接觸,所以沒有人有機會問他,他也從未回答過。
其實他也知道,他需要一個聽眾,一個能讓他傾訴、能幫助他、鼓勵他走出那段過去的聽眾。但是他害怕,害怕沒有人願意接受,害怕別人指著他,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我……說錯話了嗎?」
夏琮崴搖搖頭,扯了一下嘴角,「故事有點長,你想聽嗎?」
他看起來很痛苦。
痛苦?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臉,怎麼可能會知道?
但,她就是知道。
「……如果這會讓你感到難過的話,就別說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所認識的他雖然不多話,卻給人一種淡淡的溫柔與爽朗,眼前的他,讓她覺得不安。
夏琮崴只是在艾以面前坐下,靜靜地看著他,再閉上雙眼。
他不知道選擇告訴眼前這個人是不是正確的,也許說了,換來的是他意料中的指責厭惡,但是不說,也許他這輩子再不會有任何機會說了;畢竟,能在深山裡撿到一個人不是常見的事,而且還是一個如此單純的人。
這麼多年了,他累了,一個人撐到現在,他真的累了。就像將溺死之人眼前出現的浮木,這少年的出現對他來說就如同那根浮木,讓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抓住不放。
夏琮崴將雙手緊握,緩緩地睜開眼睛,望向窗外,目光定在遠方,他的思緒回到遙遠的過去,遙遠的北方,娓娓道來:「我有兩個娘親,一個親娘,一個二娘。記憶中,我娘常對我訴說她有多麼恨二娘,恨她奪走了父親所有的注意、所有的愛與關懷。我娘也恨我,每當她談到這件事時就會打我,口中念著……我是雜種,我不該生下來……我不懂她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畢竟,我是她唯一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