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從前方樹上躍下,她愣了愣。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什麼時候在那兒的?」她忍不住開口問他。難不成他一直都在?
「你跌進水裡之後。」他回答,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艾以雪白的頸項上。
好細的頸子。
「那……你看到什麼了?」她微怒地問道,他說過他會離開的。
看到什麼?他腦海中浮現一片白皙無瑕的背。
「什麼都沒有,我在閉目養神。」他撒了個謊,是他答應走遠在先,總不能自掌嘴巴,況且,他也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失了信用。
「真的?」她眼睛半瞇,有些懷疑地問道。
「真的。」他故作冷靜地回答,手心還是因為緊張開始冒汗。
艾以眉心微皺,側著臉看了他一會兒,看他也不像是會說謊的人,終究還是相信了他的說法。
可惜她失策了,平常他不會,這次就是說了。
夏琮崴低頭閃避他的注視,這才注意到他的腳在微微顫抖。
「真該死,我都忘了你還不能站太久。」
他抱起他,迅速地從溫泉處跑回瀑布旁,躍上樹屋。
艾以不解地問:「你怎麼跑那麼快?」
「讓你早點休息。」尤其在像剛剛站了那麼久之後。
又休息?她自從腳受傷之後,哪天不是在休息?都快成廢人了。
「我不要。」她抗議。
「聽話。」他的語氣像是在哄小孩。
「不要。」
「聽話。」
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情況下,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好,可是我有條件。」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彷彿受傷該休息卻鬧彆扭的人不是她。
「什麼條件?」夏琮崴歎了口氣,不懂眼前這是什麼情況,但他還是退讓了一步,問道。
「讓我幫你把額前頭髮梳起。」她指著那蓋住他大半張臉的頭髮。
「……」
「……不行也沒關係。」她有些喪氣地說著。
她以為自從那天他將事情說出口之後,他的內心或多或少會有些許改變,原來還是一樣,沒有什麼不同。
夏琮崴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站著,時間久到若不是看見他握緊再鬆開、鬆開再握緊的拳頭,她會以為他已經站著睡著了。
「你就當我沒說過吧!」艾以尷尬地笑著揮揮手,見他還是沒反應,她欲開口再說下去時,聽見了他的回答,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了確定,開口再問:「你說什麼?」
「……我說好。」
他將他抱到床上,順手拉了張椅子背對著他坐下。
她鬆開他束在背後的頭髮,將束繩咬在嘴邊,一點一點地將他額前的頭髮用手指梳順到後頭整理整齊,再取下咬在嘴邊的束繩,一圈一圈地將它束緊。
隨著艾以一點一點地將他的頭髮往後梳順束起,他的心情竟也跟著輕鬆了起來。
「好了,這樣是不是感覺清爽多了?」她拍拍手,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
雖然眼前這沒有阻礙的世界看起來是多麼清楚明亮,卻讓夏琮崴整個人怪不自在的,連眼睛都不知道該望向哪裡才好。
她拍拍他的肩膀,要他轉身面對她。
夏琮崴轉了過來,將原本不知該看向何處的眼睛瞅著艾以。
當她對上他那毫無遮蔽的炯炯目光,漆黑的眼瞳彷彿要將她吸入似的,讓她的心再次漏跳了一拍,她趕緊將視線移開,像要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她乾咳了幾聲。
他皺了下眉,伸手輕撫他的額頭,感覺他的溫度,「受寒了嗎?」
「沒、沒有。」艾以拉下他那快讓她喘不過氣的大手,以防自己因呼吸困難窒息而死。
「你在咳嗽,臉有點紅,溫度好像也有些偏高。」語罷,夏琮崴又再度伸出手撫上他的額際。
這次她沒有再試著阻止他的舉動,只能紅著臉微微顫抖地看著他那雙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眸,讓快速跳動的心虐待著自己。
「你知道嗎?」她閉上眼睛,怕自己會迷失在他那雙漆黑的眼瞳裡。
「嗯?」知道什麼?
「我好想看大哥的真面目喔……」她微微歎息,說道。
他笑了笑,摸摸他的頭,「總有一天的。」
自己是怎麼了?
夏琮崴在瀑布中央懸空而突出的大岩石上打坐,激流飛洩而下的水柱猛烈地擊打著他的身軀。他無法讓自己靜下心來,每當一閉上眼,眼前不是浮現出那天晚上他所看到的那片白皙無瑕的背,就是浮現少年那抹常掛在臉上的甜甜笑靨。
一開始只是偶爾夢到,直到現在,無論是身在何方,無論他在做什麼事,他幾乎無時無刻都會想到;最糟的是,如果只是想到也就算了,可他竟然想著想著就莫名地……起了反應?
就拿方才來說好了,人家不過是腳一時無力倒在他懷裡,他就……
他只能趕緊衝出來沖個冷水,好平息這莫名產生的慾火。
這根本不合常理,他怎麼會對一個男人產生欲/望呢?這沒道理的。
若有需求時,他也會到春花樓去,所以不可能是慾求不滿。
可……他到底是怎麼了?
「大哥?」艾以拄著手杖慢條斯理地走出來,方纔他忽然皺著眉頭向外衝的樣子讓她有點擔心。
夏琮崴看著那張明顯寫著擔憂的小臉,心被狠狠地震了下。
他想,或許他明白了。
……喜歡嗎?
但,這不就代表著他有斷袖之癖?
想當初聽聞有些大戶人家偏愛豢養變童時,他還私下暗罵那些人不正常,而如今……他卻喜歡上一個男人,那他豈不是也不正常?
「我沒事。」他全身濕漉漉地跳上樹屋,站在艾以面前一動也不動。
「你怎麼了?」她疑惑地張大著眼,側著頭看他。
如此無辜的表情及舉動,輕易地讓夏琮崴緊繃已久的理智啪的一聲斷掉,他無法控制地伸出手輕撫著艾以的臉。
他低下頭,吻住那張欲言又止的紅潤小嘴。
算了,不正常就不正常吧,他認了!
原來我有斷袖之癖……
艾以坐在馬車上,無言地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想著夏琮崴說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