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對不起,我失禮了。」她道歉,脫下他披在她身上的毛氅還給他。「堡主自個兒用吧,我先回房了。」
她提著燈籠又提著裙,用跑的,氣喘吁吁的跑離他身邊,一直到很遠很遠之後,她才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那個有他的地方。
他,打算一輩子都待在花樓裡度日嗎?
她真的不懂,為了那樣一個欺騙他的女人,他究竟為何要這麼執迷不悟?
心,輕輕地為他疼著。
天再冷,也蓋不過那股痛。
閻浩天沒想到,赫連千彤竟然會跟著他來到都城,而且不只跟到都城,她還跟到了牡丹樓,不管多晚,她都守在門口,每天跟在他後頭一起回家。
他對她這種行為視而不見,假裝沒看見她跟在後頭,假裝不知道她因此每天比他還晚起,連錢莊後苑裡準備的早膳都來不及跟著吃,反正那是那小妮子自找的,不關他的事!
他以為,她撐不了多久就會作罷,這陣子常下雪,天寒地凍,一個姑娘家能受得了多少苦?
坐在牡丹樓內朗明月的房裡,她正在彈琴,望著他笑,很美卻沒有情意,他天天來,就霸著她一個,她撫琴弄弦,陪吃陪酒,就是不陪睡,他也不需要,兩個人這方面都算是情投意合。
「聽丫頭說,有一個姑娘天天在門外等你一起回家?」一曲彈畢,朗明月柔聲開口問。
閻浩天沒答,只是倒酒喝。
「那姑娘倒癡,這樣守了快半月有餘,沒病倒算她行。」朗明月微笑,起身開了窗,突地咦了一聲。「這天……竟下雨了!」
下雨?
閻浩天倒酒的手驀地一頓。
「這倒好,那姑娘鐵定全身濕透,今兒回去怕明兒也跟不了了,要不我叫個大夫等等跟你一起回去?」朗明月說笑著回頭,剛好瞧見閻浩天輕皺起的眉與那明顯寫著擔憂的黑目。
他眼眸閃了閃,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首灌下。
「雨很大呢。」朗明月找了一把畫著牡丹的紙傘遞給他。「要不今晚就先回去吧。我怕這雨一時半刻停下了,反而會越下越大,要是您因此受了風寒,小女可就要好幾天見不到大人了,嗯?」
閻浩天挑高眉:「有人像你這樣待客的嗎?竟趕人走?」
朗明月甜甜一笑。「我可是心疼堡主才這麼做的,要不……堡主今晚留下來陪明月好了?」
「真行?」
「行啊。」
閻浩天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起身接過了傘。「我走了。」
「不送你了。」
「你何時送過我了?」閻浩天淡笑,推門而出,下了樓,一雙黑眸下意識地往門外探去……
「還在門外呢,怎麼趕也趕不走。」老鴇一見到閻浩天,便走過來說話,若有所思的瞧了閻浩天一眼。「我瞧那姑娘氣質高雅,眉目如畫,雖不艷,卻溫潤如玉,越看越讓人心情好,怎麼看也不像是個丫頭,我說閻堡……」
閻浩天沒聽她說完,人已跨步朝門外走去,撐開傘,正要尋那丫頭,卻見一把紙傘早他一步的移到她頭上去……
他微微一怔,握傘把的手驀地收緊。
「宋大掌櫃,你怎麼來了?」那一頭,千彤詫異的抬眸。
宋熙的臉上是不太自在的笑。「我看下雨了,替你送傘來的,淋濕了可是會生病的,要不今晚我來等吧,姑娘先回去休息……」
「沒關係的。」千彤對他露出一抹笑。「我的身子沒那麼弱,宋大掌櫃的就別擔心我了,而且,我想堡主很快就會出來了。」
「那就一起等?」
千彤搖搖頭。「不,我來等就行,宋大掌櫃日理萬機,可萬萬不能病倒了,你病倒,那閻家錢莊怎麼辦?現在整個閻家錢莊不都靠著您嗎?」
宋熙看著千彤,淺笑的點點頭,把傘遞給她,未再多說什麼,自己撐起另一把紙傘先走了。
閻浩天看著離去的那個人,思忖著今年三十六歲的宋大掌櫃,是對於彤有意嗎?他從來沒見過他對任何姑娘用過這般心思。
「堡主……」轉過身的千彤,在大雨中看見了撐著傘朝她走過來的閻浩天,心,微微的悸動著。
今晚,他出來得還真早……她連躲都還來不及躲呢。
閻浩天走近,睨著她早已半濕的長髮和濕透的外袍,不知為何,眼角唇角都有氣。
「走吧。」他率先往回錢莊的路上走,讓她在後頭跟著。
反正,她已經這樣在他身後跟了大半月了,跟到他都已經習慣她這樣默默跟在他後面的日子。
如果有一天她突然沒出現在他身後……
他會想她吧?
想著,閻浩天抿緊唇,腳步不由得越走越快。
為自己這突來的荒謬念頭感到厭煩不已……
第12章(1)
早上醒來,照例,床頭幾上都擱著一碗熱熱的醒酒茶。
閻浩天端來飲下,下床洗漱,穿好衣袍後才走出房門,到飯廳用完膳,信步走到前廳去。
錢莊已開始開門做生意,但一大早的人不多,街上的人潮也稀。
千彤安靜的坐在宋大掌櫃的身邊,不知在幫他計算什麼,宋大掌櫃不時的會回頭來瞧她,兩人偶爾會對視一笑。
這兩人何時變這麼不生分了?不,該說那宋大掌櫃的何時這樣對人笑過了?簡直就是……很礙眼。
閻浩天看著,朝他們走去,長手一伸,把千彤桌上的紙給拿起來瞧——
「寫什麼?」他看到上頭寫著姑娘芳名、年齡及家世等等等,還給批了命盤,對應著的另一個命盤,是他閻浩天的。他皺眉,抬起頭來瞪著千彤。「打哪兒弄來的這些?。
「媒婆給的。」
「誰叫你多事的?」
「我只是想幫堡主找個好姑娘,堡主不必怕麻煩,千彤會一一先去見過,行了才讓您跑一趟……」
閻浩天氣極,把紙揉了丟在地上,伸手一把拉起她。「你跟我來!」
他把她拉到後苑的一座假山後,壓制住她的雙手,把她困在他的胸懷與假山之間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