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來,是沒回去。」
他從沙發上站起,邊打呵欠邊伸了個懶腰。
鄒丹菱這才發現他真的穿著和昨天同樣的衣服,好像就著沙發窩了一夜,西裝都被壓縐了,滿臉鬍渣也沒刮,連眼角都還掛著眼屎。
「我怎麼不知道你工作多到需要通宵加班?」
鄒丹菱當然只是開玩笑,身為秘書的她昨天都能早早回家了,他的工作當然也不到需要留在公司加班的地步。
「我是很認真地留下來仔細考慮重要大事。」
蘇亦耘接過她遞來的濕紙巾抹抹臉,很主動地自己拿走她手上的保溫杯喝口熱茶。
「什麼重要大事?今晚要選和哪家千金小姐約會?」她語帶調侃,說得輕鬆,其實內心又酸又苦。
「不選了,真的很麻煩。」他神准地將用過的紙巾投中垃圾箱。
「我決定結婚。」
像被人下了咒,鄒丹菱瞬間定住。
「呵,真的嚇到你了?」
看他笑咧嘴,一副玩笑態度,鄒丹菱這才恢復正常,不悅地瞪他一眼。
「你真的很無聊,一大早開這種玩笑。」
「不是玩笑,我說真的。」蘇亦耘聳肩一笑。
「我的情形你比誰都清楚,雖然大哥和大嫂離婚了,但我知道,大哥心裡還是愛著大嫂,短時間內很難要他接受別的女人,我爸媽年紀大了,急著抱孫,前天我媽下了最後通牒,要我們兄弟倆其中一個在年底前結婚,我想了又想,反正我心裡沒人,自己又挑不到,那乾脆就和我爸媽認為OK的對象結婚,早早生個孫子讓他們抱,也省得我們兄弟倆一天到晚聽他們念,念得我都快神經衰弱。」
「你不是說過,因為你不愛,所以對方條件再好、再喜歡你,你也無法接受?不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遲遲未婚?」
「愛了也不一定就會有美好結局,這點你和我比誰都清楚。」他坐回沙發,舒適地枕著交疊在腦後的雙後。
「所以,隨緣吧!」
鄒丹菱在他對面坐下,怕自己再繼續站著可能會忽然腿軟跪下,因為她看得出他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隨緣?」一點都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她試著阻止他。「這就是你窩在這裡想了一夜的結果?真是亂來!」
「有人說,結婚需要一點衝動,不亂來一次,搞不好我一輩子都結不了婚。」
他放下雙手,淡笑望著她說:「別擔心,我爸媽挑的對象不可能會有多差,再說,我們兄弟倆這些年真的讓他們操了不少心,早點生個男孫讓他們抱抱,也算是我這不孝子盡了點孝心。」
「什麼年代了,還那麼重男輕女。」她完全無法苟同。
「我事先聲明,重男輕女的是我爸媽,可不是我,只要是我的孩子,男孩、女孩我一樣愛。」他像想到什麼,突然撲哧一笑。
「所以嚴格來說,被挑中嫁給我的女人還真是一點也不輕鬆,是種豬與豬母的結合,不生出一個男的不准結紮,慘吧?」
他明明笑著,可是在她眼裡看來,卻是充滿苦澀,一點都不開心。
她靜下心,暫時拋開困擾自己的愛戀與痛苦,試著去揣摩他的想法,慢慢地,明白了他為什麼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你爸寵你勝過你大哥不是你的錯,你大哥和大嫂離婚更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把什麼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擔。」
像是詫異她突然把話題轉到這上頭,蘇亦耘看她的表情瞬間有些愕然,不一會兒,又緩緩轉為欽佩。
「丹菱,你真的比誰都瞭解我。」
「要瞭解一個笨蛋還不簡單!」她沒好氣地回他一句。
真的,她愛上一個大笨蛋!
才以為他和以前有些不同,多了點霸氣,應該比較懂得為自己爭取了,結果骨子裡仍舊是那個老為了哥哥退讓的好弟弟,不想讓他大哥被逼著娶不愛的女人,乾脆自己隨便娶一個來迎合父母的心願,順便為大哥解圍,讓他還有和前妻復合的可能,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可為什麼明白了他如此體貼家人的心意,自己氣歸氣,反而更加欣賞他、愛他呢?
唉,看來他頂多排第二,第一大傻瓜是她才對。
「是笨蛋還是天才都好,反正我爸媽急著抱孫,我已經有招想到同招,找不到拖延的借口,除非天上掉下了個我或我哥的兒子才能阻止我爸媽逼婚。」他兩手一攤,一臉無奈。
「要知道,我也不是很想隨便娶個女人回家,我們兄弟倆是真的對那兩個老人家沒轍了,哪天輪到你被逼婚,你媽也照三餐念,外加三天兩頭哭給你看,你才能明白我的無奈。」
一定要天上掉下一個兒子,是嗎?
鄒丹菱望著他無奈苦笑的模樣,心裡滿是不捨。
要幫他拖延時間嗎?
她咬著唇,陷入長考之中……
第9章(1)
假日清早,蘇家人全在睡夢之中,卻有人門鈴按個不停,像是打定主意不應門就要按到門鈴燒掉為止。
蘇亦耘苦張臉坐起身,煩躁地扒扒頭髮,下床隨手拎了掛在一旁的睡袍穿上——
新外傭還沒來報到,睡在一樓的他只能充當門房,去看看到底是誰吃飽太閒,居然早上——
「什麼?才五點?!」
他看著順手拿來戴上的手錶,忍不住豎眉低嚷,這時間來擾人清夢最好是有非常緊急的理由,否則休怪他不給對方好臉色看。
他看了一眼監視器,看見站在門外的是大樓保全,沒問一聲便把門打開。
「有什麼事?」
「爹地!」
蘇亦耘話才問完,突然聽見有人喊爹,原本還有些睜不開的惺忪睡眼頓時張大不少。
「你叫我什麼?」一大早的來喊爹,這保全瘋了?
「不是我叫你,是這位小弟弟。」
他隨著保全的手勢往下看,才發現在他和保全之間還站了個看來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正笑咪咪地仰頭望著他。
「爹地,我叫安安,是你的兒子。」
小男孩字正腔圓地自我介紹得非常清楚,蘇亦耘卻覺得自己聽得很模糊,拍了拍臉,先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再看向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