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三十二了,不熟都不行,沒用「人老珠黃」形容還真是謝謝你了。」她知道,他向來嘴甜,自己絕不能再隨意把他的話當真。
「你就直說你想拜託我做什麼事,不必再油嘴滑舌讚美我了。」
「唉,真可惜。」他惋惜輕歎。
「可惜什麼?」她真的覺得他今天有點怪,說話牛頭不對馬嘴的。
「你那麼瞭解我,我那麼欣賞你,如果我們不是朋友,而是夫妻,天天像這樣玩笑度日應該會很幸福,可惜——」他微頓,凝視她好一會兒後忽然一笑,挺直原本微傾的身子。
「可惜你不是安安的生母,不然我就有理由打破自己的原則,和你試試從朋友變夫妻的可能了。」
鄒丹菱緊握自己擺在桌下的雙手,不知道費了多大努力才讓自己維持平靜表面,不動聲色。
可惡的男人……
她在心底咬牙嚷著,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有了兒子當擋箭牌,家裡不再有人三天兩頭逼他相親,工作又一切順心如意,讓他日子過得太舒適快樂,多了很多時間找她抬槓取樂,加上多年友誼讓他百無禁忌,玩笑越天越過火,渾然不知他每一句無話語聽入她心裡都會掀起大波瀾,縱然一再告知自己那不過是玩笑話,初聽當下的起伏心情卻是她無法控制的。
明明對她不存在任何愛意,還打定主意只選符合父母心意的千金女,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來撩撥她心情?很好笑嗎?她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倒是很想大哭一場。
「是呀,可惜我不是。」她強迫自己微笑附和。
他雙手環抱胸前,態度變得冷漠。
「身為母親,居然一聲不吭把孩子丟給我兩個多月都不聞不問,那麼狠心無情的女人我怎麼可能和她在一起?她要敢出現在我面前,別說談監護權,我還要代替兒子告她遺棄罪,縱使將來她後悔了,想見孩子一面,還要問我肯不肯!」
不曾見過他這樣冷酷又無情的態度,鄒丹菱有些愕然,心裡更是慌亂。
「或許她有苦衷,也或許她是好意想讓你和孩子見見面。」她忍不住以局外人的口吻為自己解釋。「你不瞭解她就這樣論斷她,太不公平了。」
「瞞著我偷偷生下,剝奪了我參與兒子成長的權利,對我又公平了?我又不是會吃人的老虎,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老實說懷了我的孩子,讓我負起身為父親的義務?既然都願意讓安安讓我了,為什麼還不肯站出來承認是孩子的媽?因為從頭到尾都不想和我在一起?連試著愛我都不行?」
「……亦耘,你今天是怎麼了?」
她的直覺沒錯,他今天真的不太對勁,瞧他剛剛說話的激動模樣,簡直像愛著安安的生母一樣,但他可是連對方是誰都毫無頭緒。
「安安的母親肯定是當時你那些一夜情的對象之一,又不是你深愛的女人,就算查出她是誰、見到她,又有什麼意義?難道因為她是安安的生母你就要娶她?就算是,對方也不見得樂意接受你的憐憫。」
「憐憫?」蘇亦耘皺起眉,像是從沒想到這一點。
「不是因為愛,只是純粹的奉子成婚,任何女人都會覺得很悲哀。」
是的,至少她是這麼認為,也絕不願意他因為內疚而委屈和她過一生。
「無論你心裡到底是真想告她還是純粹只想知道她是誰,都是無意義的,有時間不如把心思多花在自己身上,努力一點去找出你的真命天女比較實在。」
她站起身,抱起一疊文件。
「中午休息時間到了,我把打好的會議資料送到總務處去列印,然後就直接去吃飯,回頭見。」
蘇亦耘沒回話,只是點點頭,目送著她離開辦公室,然後回到自己辦公桌前,從公事包取出一份醫院寄來的親子鑒定書,上頭寫著親子關係的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這份鑒定書已經擺在他公事包裡陪著他上下班一個多月,無數次他想拿出來,卻又一次次按捺住。
那不是他和兒子的親子鑒定,而是丹菱和安安的。
沒錯,他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知道安安是丹菱為他生下的兒子。
就在他和她笑談需要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兒子幫忙堵住父母逼婚,不到一個星期安安就自己找上門來,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
丹菱肯定認為他一向大而化之,不會想到這上頭來,更以為他一定會往當年自我放棄那段時間的其他一夜情對像猜,不會聯想到就在身邊的她,才敢大膽將兒子送來幫他解圍吧?
但他錯了,錯得離譜。
她把兒子教得很好,嘴甜又有禮貌,還是個最聽媽咪話的孩子,無論全家人威脅利誘用盡方法想從安安身上問出任何事,兒子都是一句:「媽咪交代不能說。」
試想,哪個女人會把教養得如此聽話又懂事的貼心兒子拱手讓人?
都辛苦養到這年紀了,假如是因為經濟困境養不下去,怎麼說也該出面來向這個有錢老爸討些撫養費好度日,甚至試試讓他奉子成婚的可能,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討,已經很奇怪,安安將他來時背的小熊維尼背包隨時放在身邊,不准任何人動它的舉止更是奇怪,好像準備隨時背著背包就要離開。
不是好像,應該就是如此。
孩子不是拱手相讓,只是送來幫他拖延時間,安安也知道,媽咪會在一段時間後來接他,所以他開心跟著爸爸玩,從來沒因為媽咪不要他哭過半次,問他想不想見媽咪?他也搖搖頭說沒關係。
呵,當然沒關係,因為確認是自己的兒子,當天他就把安安帶來公司介紹給丹菱認識,丹菱立刻嚷著要收做乾兒子,從此母子倆想見就見,想通話就通話,光明正大,安安知道媽咪就在爹地身邊,只要吵著要來公司就能見媽咪,有什麼好想念的?
但丹菱可能想都沒想過,就是孩子和她相處時太自在了,才讓他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