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法國一個月後,林書侗知道自己懷了葉東禾的小孩,對於從小生長在傳統家庭的她來說,一個女孩子離家那麼遠獨自去國外已經是件不得了的事,再加上未婚懷孕,她爸媽如果知道了一定會罵死她,並且會很傷心的。
可當她知道自己有了寶寶時,還是沒有動過一絲打掉這孩子的念頭,這是她的孩子,她要生下他。
林爸爸在電話裡罵她丟了林家的臉,叫她永遠都不要回家,而忙於照顧小孩和完成學業的她也沒時間回國,這一拖就拖了四年,直到前兩天她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她爸爸在家裡暈倒,被查出得了冠心病,送入醫院準備接受手術了。
林媽媽在電話裡跟她哭訴,說其實他們都很想抱抱外孫,丟不丟家裡的臉早就是過去的事了,只不過她爸爸那種牛脾氣死撐著不低頭而已,而林書侗又從沒主動認過錯……
那時林書侗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孝讓父母多麼地傷心,她曾找各種理由不回國,可是總不能在國外待一輩子,上了年紀的爸媽怎麼辦?她爸那種脾氣,是怎麼也不肯離開自己生活的地方的。
所以這次她帶著孩子回來,不只是為了回家看看,也是做好了回國發展的準備。
「小雨想外公、外婆嗎?那如果讓你去跟外公、外婆住一段時間,你願意嗎?」
「嗯!」
「真乖。」她摸摸自己兒子那張和葉東禾八分像的臉,不是說兒子都像媽媽嗎?為什麼她的兒子卻幾乎和葉東禾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林書侗只能感歎遺傳基因的強大,看來她在各方面都注定輸給葉東禾呢,不過孩子隨和的個性卻是像自己多一些的,她剛剛回國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不方便帶著小孩在身邊,多虧這孩子夠聽話,可以暫時把他托給林媽媽帶。
林爸爸來這邊住院,林媽媽則住在這邊的姑姑家,那裡只有姑姑一個人,正好跟林媽媽做個伴,本來她們也叫林書侗一起住下,可是林書侗想到自己的作息不規律,而且也習慣了一個人,還是找了間離醫院較近的公寓住了下來。
去醫院看過她爸爸後,林書侗先聯繫了當年推薦自己去法國的教授,那時她突然找到教授,說她想去法國留學,而對方很大方地答應運用自己在那邊的關係幫助她,還為她寫了推薦信,這才能順利地出國。
教授得知林書侗回國的消息也很高興,約了她出去吃飯,兩人約在她大學附近一家普通的餐廳,面對久別的教授,林書侗還是很開心的。
但是,問題是……
◎ ◎ ◎
林書侗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她對面坐著的是四年不見的教授,而教授的旁邊坐著的則是四年不見的孩子他爸。
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回國肯定會遇見葉東禾,畢竟大家都在一個圈子裡,但這未免也太快了點?林書侗可沒辦法對葉東禾綻開什麼懷念的笑容,看著他那張四年來絲毫未變的臉、裝腔作勢的西裝,她就想吐。
「書侗,我來為你介紹一下。」教授熱心地說:「這個人你在國外可能沒聽過他的名字,但既然你打算回國發展了,就一定要認識他。」
「哦?是這麼厲害的人物啊,那我可真是孤陋寡聞了。」林書侗譏諷地看著面沉似水的葉東禾,「不知是不是這位先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煩惱』,所以在國外沒什麼人認得呢?」比如說因為不敢坐飛機出不了國之類的。
葉東禾看她,和記憶中同樣的臉,卻不再對自己溫柔地笑,「國外的土地真有那麼吸引人嗎?我倒覺得未必,如果出去幾年就變得教人認不出了,我看這國不出也罷。」
他是指她的外貌嗎?林書侗當然知道這幾年自己變了不少,她再也不是那個灰頭土臉、不注重形象的大學生了,她的漂亮程度提升了至少三倍,可是看他那眼神,卻像是在看陪酒小姐一樣。
林書侗沉下臉來,他還敢瞧不起她?明明理虧的人是他吧!
「欸欸,原來你們認識啊?難怪一聽是書侗你,葉老弟主動要求要見你一面啊!我還以為他是知道你在法國得獎的事,想見見這位新一輩的佼佼者呢!」
葉東禾主動想見她嗎?那還真是有夠厚臉皮呢,林書侗手抵在下巴上,瞇起眼睛看葉東禾,讓自己看上去比較有氣勢,實際上是她的眼睛敏感,不適合戴隱形眼鏡,又為了愛漂亮沒戴眼鏡,必須瞇眼使勁找焦距才能看清對方。
有人說她這樣看人時顯得很挑釁,不知葉東禾會怎麼看?
「是的,我們確實『早就認識』了。」葉東禾加強了那四個字。
只怪她老實的教授教了一輩子書,對行業的八卦一點也不感興趣,這會還很高興地一個勁地說:「那真是太巧了,這麼說來一切就都好辦了,葉老弟想必會傾力幫忙的吧!」
葉東禾不答,而是看著她,林書侗「哼」了聲,「我可不敢勞煩葉先生這樣的能人。」
「是啊,林小姐可是在法國得了美術新人獎風光回國的人,又哪裡需要我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人幫忙?我看,這事我還是不要自不量力了。」
「欸?可你也知道的,國內外的行情畢竟不同……」
林書侗站起來,打斷了教授的話,她懷疑葉東禾第一時間來見她,只是專門給她下馬威的,她哪會怕他?
「我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只是想來見恩師一面,可沒做好和其他人用餐的準備。」
葉東禾也站起來整了整衣裝,「我也還和別人有約,就不打擾兩位了。」
「欸?」這兩個人一個在送客,一個要走人,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那種名為「水火不容」的氣氛,想做和事佬都覺得插不上嘴。
林書侗邀請教授一起去別的地方吃飯,可惜教授家裡還有別的事,這次只是想先把葉東禾介紹給她而已,既然他們兩人都沒那方面的意思,他也只能灰心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