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余巧宣就在這棟房子住了下來。
白天她會待在家裡幫紀於恆洗衣打掃,下午有空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去百貨公司逛逛,或到黃昏市場買菜,在紀於恆下班回家之前,她會準備好一桌熱騰騰的豐富菜餚,等著他回來之後跟他一起吃飯。
雖然她這份「工作」沒有薪水,但紀於恆每個月會固定給她一筆家用,另外還辦了一張附卡給她,讓她愛怎麼刷就怎麼刷,他完全不過問。
總而言之,她現在的身份可以說是介於紀於恆的女傭跟小妻子之間,曖昧不明,模糊難辨,讓她覺得有點悲哀,但又苦澀中帶點甜蜜。
不過最讓她苦惱的還不只是這個。
債務還清沒多久之後,她老爸總算打電話回來聯絡家裡了,一得知紀於恆在不買民宿的情況下,還一口氣連本帶利幫他們還清了所有的債務,他驚訝得立即搭飛機回台灣。
他一走出海關,就立刻打電話給她,逼問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余巧宣有口難言,她總不能直接告訴余榮桂,說她賣身救父吧?要是真的這麼說,他可能不只是再去地下錢莊借錢還給紀於恆這麼簡單,說不定還會帶著掃帚衝上台北,直接亂棒打死紀於恆。
況且就算她不知道紀於恆到底是怎麼想的,但至少她可以確定,自己好像是真的喜歡上他了,會答應用這種曖昧不明的身份跟他同居,她其實是心甘情願的,所以她不能讓她老爸誤以為他女兒受到了欺負。
因此在多方考慮之下,余巧宣只好騙余榮桂說,她在馥樺工作的這段時間,已經不知不覺跟紀於恆變成了死忠兼換帖的,所以紀於恆才會一聽到他們家的處境,便二話不說決定情義相挺。
雖然這個說法聽起來有點牽強,但又不完全沒有道理,加上她騙余榮桂說她仍然在馥樺裡面工作,並且還高昇要職,因此更加增添了幾分可信度。
只不過現在余榮桂經常就吵著要上來看看她的工作環境跟住處,讓她每次都為了不知道找什麼理由拒絕他而想破了頭。
「嗯……衣服曬得好香啊!」下午三點,余巧宣將陽台上正在晾曬的衣服收了進來,她把臉貼在紀於恆的襯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鼻腔裡滿是太陽烘烤的味道,與紀於恆殘留的淡淡體香。
今天的家務差不多都完成了,接著她也該開始準備晚餐了。
連續好幾天,她都親自幫紀於恆做晚飯,做到今天,突然覺得有點沒靈感,不知道還能煮什麼他沒吃過的菜色,稍微思索了一下,她最後決定去一間紀於恆很喜歡的高級中式餐館買他們的招牌紅燒獅子頭來當作今天的主菜。
走出家門,搭了趟捷運,沒多久,余巧宣就來到這間精緻的中式餐廳。
她到櫃檯點了一份紅燒獅子頭外帶,才拿起一本雜誌,準備在等候區坐下來時,她突然看到紀於恆坐在餐廳裡面。
咦?他怎麼會在這裡?
余巧宣放下雜誌,有點遲疑地走上前去確認。
紀於恆的位置被一個屏風擋住了,因此余巧宣一開始只看得到紀於恆,但看不到與他同桌的人是誰,不過隨著她走近,被屏風遮蔽住的部分也漸漸露了出來。
她看到坐在紀於恆對面的,是一個身材姣好的長髮美女。
發現美女身影的那一刻,余巧宣的腳步頓住了。
她是誰?
余巧宣感覺到自己左半邊的胸口,突然緊緊地揪了一下。
她不自覺地撫著疼痛的胸口,隨即在心裡要自己一定得先冷靜下來,不要隨便妄加猜測。
說不定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或者是商場上的合作對象啊,余巧宣,你要定下心來,絕對不能單憑這個場面就開始胡思亂想。
余巧宣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堅定地點了一下頭,決定上前去跟紀於恆打招呼。
她要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個美女和紀於恆一定沒什麼的,所以她不但不能逃避,反而還要大大方方地上前去打招呼才對。
正當余巧宣準備邁開步伐,重新往前走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於恆,其實我很開心這次的相親對象是你,現在我有點慶幸,還好那時候沒有拒絕我姑姑的好意。」長髮氣質美女略顯羞澀地說。
「呃,嗯,對啊,我也很開心。」紀於恆客套地響應她,語氣顯得有點僵硬。
這兩句對話對余巧宣而言,簡直就像青天霹靂一樣,她感覺到自己的耳際嗡嗡作響,腦袋也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他們剛剛說什麼?相親?
紀於恆已經跟她同居了,卻還背著她跟別的女人相親?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不是代表,跟他住在一起,每天幫他洗衣做飯的她,充其量就真的只是個女傭,或者是他的玩物?但不管怎樣,都不會是讓他想認真對待的女人,更不可能是他要攜手共度一生的人選?
余巧宣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掉下來。
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
第10章(1)
「我回來了。」走進家門,紀於恆隨手將鑰匙掛在牆邊的掛鉤上。
每次他回到他們的小窩都會這麼說,而這也是他近期最喜歡講的一句話。
紀於恆將公文包隨手丟在客廳的沙發上,他鬆了鬆領帶,循著香味的來源走到廚房,從身後摟著正在做菜的余巧宣。
「今天煮什麼?好香喔。」紀於恆將下巴枕在余巧宣的肩膀上。
每天回家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廚房去抱著余巧宣,擾亂她煮飯,這是他生活中最大的樂趣,也是他紆解壓力最有效的方式。
通常余巧宣這時候都會一邊拍掉他的手,一邊嬌嗔著要他別煩她,不過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她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讓他抱著。
「幹嘛?心情不好啊?我累了一天回來,你怎麼連一句話都不跟我講?」不喜歡被余巧宣冷落的感覺,紀於恆像個孩子般跟她撒嬌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