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龍翼搖頭,「你還真是老實。」
「當初收留了小蓉是因為我覺得她與我有緣分,她就像是我從未有過的妹妹一般,所以我才帶她回家來。這些年下來,她已經變得像我親妹妹了。」席毅煩惱地搔著頭說:「可是,我發現近來我是越來越不懂她在想什麼。」
「因為你讓良知蒙蔽了你的雙眼。」龍翼以他向來教人捉摸不清的笑臉說道。
「良知?這和良知有什麼關係?我們在談我的妹妹耶?」
龍翼搖搖頭,低語:「頑石難度、對牛彈琴罷了。」
「你說什麼?」席毅狐疑的看著他問道。
「沒什麼。我是在想那些女人們為什麼老喜歡黏著你不放,可能就是因為你這個人啊──實在是個難得老實的好人,就算你花心了點,還是不令人討厭的。」
「喂,龍翼你是拐著彎罵人還是在稱讚我?」
「遲鈍也不算罪過。」
「等我們返回營中,我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龍翼非常曉得他的恫嚇是屬於「會叫的狗不咬人」
的。
席毅潑了他一身水,龍翼也不干示弱,兩人結果打起水仗,一發不可收抬起來……
☆ ☆ ☆
「龍翼!」他驚醒過來,席毅發現自己一身汗。他抬頭看著窗縫外暗黑的天空,看樣子還沒有到黎明時分。
剛剛是一場夢吧?他竟然夢到了過去,夢到了蓉兒還小的時候,夢見當時還那麼喜歡諷刺他,找他麻煩的龍翼。他們倆的友誼,他曾以為是金石難摧,足以維持一輩子的交情。但是,龍翼卻已經死了。
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傢伙,說話常讓人丈二摸不著金剛的怪人,總是二話不說為他護著後方,戰場上同生共死、浴血作戰的好夥伴,甚至他帶雨蓉遠走高飛的時候,都讓他無法恨之入骨的混球……聽見他已經死了的消息,席毅幾乎無法承擔、無法相信。
他死了,留下一堆的麻煩與問題。
如果讓席毅曉得他何時吞下最後一口氣,席毅一定會不遠千里衝到他的身邊,勒著他的脖子警告他,不許他死,如果他死了,就算是追到黃泉,他席毅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席毅推開毛毯,下炕走向布簾遮起的小房間,雨蓉睡在裡面,懷裡抱著的是龍翼留下的遺孤,一個據說連父親的模樣都記不得的小傢伙。難以相信的是──龍翼已經死了三年了,並且還有一個二歲的娃兒。
這幾年雨蓉是怎麼撐過來的?為什麼她不去找龍翼的家族?為什麼她不告訴自己龍翼已經死了?如果不是今天一場意外相遇,他緊追不捨的跟到她家裡來,又讓他逼問出個所以然,難道雨蓉打算一輩子不告訴他龍翼死亡的消息?
他與雨蓉之間,真的已經形同陌路到這種程度了?
曙光慢慢的照射到窗口,穿透竹欄與擋風的牛紙,為昏暗的小屋子帶來了一點光明,模糊可見躺在簡陋小炕床上一大一小的人兒,相偎母子恬靜的睡容。
他悄聲地走近她們母子倆,凝視著睡夢中的雨蓉,她的睡顏宛如童稚的孩子,那麼脆弱而又極需保護。她曾經背叛過他一次,他怎麼能再相信她,再接受她呢?可是……不容否認的,當他狂熱的擄獲她雙唇時,席毅即刻明白了,她就像是燃燒在他體內的火山,他對她的渴望是永遠無法滿足,永遠無法熄滅的,不管理智如何告誡他,不管現實怎麼樣的提醒他,她就像是層層纏繞他的咒縛,相隔千里也依然能點燃他最深處的火焰。
恐怕從他撿到那小孤女起,就注定了這一輩子他們糾纏不清的一生了。
況且現在又多了個孩子牽扯在其中。席毅目光移到那二歲的娃兒身上,小義生得白淨可愛,胖嘟嘟的小臉上有著漂亮的大眼,他突然很羨慕龍翼,竟能擁有這麼可愛的兒子做為他在這世上的承繼者。縱然龍翼英年早逝,但他的後代正健康的茁壯成長著,他該心滿意足才是。
☆ ☆ ☆
小義不耐煩的拉扯好不容易將雨蓉帶出了她的夢鄉。「噫……阿娘,阿娘,餓了,肚子餓餓。」
「嗯?什麼……」雨蓉揉著惺忪的雙眼,看見寶貝兒子不悅嘟著小嘴,一臉餓壞的瞪著她。「噢,肚子餓了,對不起,對不起。
已經早上了嗎?對不起,睡晚了。阿娘馬上去煮稀小米粥,來,我們先洗洗臉好嗎?」
哄著兒子先用冰冷的水洗完了臉與小手,雨蓉匆忙的也淨過身子,隨手換上一套陳舊的布衣褲,掀開布簾走出小房間。看到空無一人的前廳,她有點意外,他走了嗎?
炕上的毛毯折疊得非常乾淨,似乎不像有人睡過的樣子,昨夜只像一場夢。
「阿娘,阿娘?煮粥了。」小義扯扯她的手問道。
「好,小義乖。」雨蓉對兒子擠出溫柔的笑容說:「來,你在炕上玩,阿娘去煮粥,馬上就好了。」
看來,昨夜冒險告訴他龍翼過世是正確的。雨蓉自米袋中勻出一杓的小米,放入鍋中洗滌著,指下攪動的水就像是她被波動的心似的。
當昨夜她告訴他龍翼死亡的事情後,他似乎非常震驚,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本來以為他聽到這些事,應該明白她已經和他完全無關了,因為龍翼一死,從前三人糾纏的關係也該隨之落幕。他已經沒有必要恨她的背叛了,上天讓她失去了丈夫,就是給她最嚴苛的懲罰。
但他卻久久不發一語,也沒有掉頭離去,隔了半天才問她,龍翼是怎麼死的。
「患病,一種無藥可醫的病。大約拖了半個月,有天夜裡無聲無息的走了。」
「他自己深黯醫術,竟會得病而死?」席毅非常訝異。
「據他所言,這種病是無藥可醫的怪病,我……也找盡大夫想盡辦法,但群醫也束手無策,沒有辦法挽回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