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毅淡淡的說著,但是索圖卻能聽出這段話是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口的。當年,這必定是重大的傷害。所以他在百花苑失常的表現,索圖總算明白了。
「那麼你怎麼會又要了她?」
「龍翼,我的好友已經死了,留下她和那孩子。」席毅低笑著。「我心裡滋味……你可以想見有多複雜。」
不用說,當時場面很精彩。
「但你不會是二話不說就娶了她吧?畢竟她曾經和別的男人私奔──」索圖閉上嘴,席毅僵硬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假如小慈聽見這一切,她打死也不會相信你會著迷於一個女人到這種地步。」
「我不會給她第二次與男人私奔的機會。」
「那你依然愛著她囉?」
「不!四年前她私奔後,我就斬斷那份情感了。」
說比做容易。他不是沒看過蒼堯哥為愛付出的代價,現在眼前又多了另一個傻子。明明白白誰都看得出來席毅根本陷入情的迷陣中,嘴上的強硬只是最後的掙扎罷了。
不禁懷疑這是否有傳染性,下一個輪到誰?索圖一點也不想做傻子,更不要為了這麼荒謬的情感,失去所有理性。情愛,擺在詩歌裡比較恰當。
該試著和傻子辯論他傻到什麼程度嗎?
索圖搖搖頭。「這一點也不像你,我知道我說過了,但我必須再說一次。」
席毅拿起一顆黑色的棋石子,「下棋吧,這次我要宰得你落花流水。」
「是嗎?那我可要嚴陣以待。」
「準備好你的降旗,我要開始了。」
☆ ☆ ☆
小慈仰頭接著空中掉下來的無花果,噗地一聲落入口中,她得意的嚼著,一面向小義炫耀。「哈哈,怎麼樣,慈姊姊很厲害吧?」
「我也要,我也要。」小義伸出手來嚷著。
按住兒子不安分的身子,雨蓉重新將他包入層層綿被中,「不可以,你答應阿娘要乖乖睡覺的。」
「不要,我要姊姊陪我玩。」
「不行。」雨蓉扳起母親的面孔,「時間太晚了,你該睡了。」
「姊姊答應你,明天陪你玩,所以小義要乖乖睡覺喔!」小慈湊過去親親他的小臉,「聽話。」
不情不願的小義終於好不容易在她們聯手下,連哄帶騙的睡著了。
「嘿咻,真好不容易,這小寶貝可真難纏啊!」小慈揮了揮假想中的汗水,「每天都要這麼哄他,那真是會累壞了人。蓉嫂子你好厲害,能一個人撫養小義兩、三年,真是不簡單。」
「喝杯茶吧。」雨蓉笑了笑,從圓桌倒了兩杯熱茶,「以前在晉國有位老嬤嬤幫我帶小義,其實平日他很聽話的,不過最近突然搬家換地方睡,小孩子難免會不習慣睡不安穩,久了就好。」
「嗯。」小慈喝口水,「蓉嫂子你和毅哥認識很久了嗎?──唉,我真笨,你當然是和席哥認識很久了,不然小義從哪兒來的?
哈。」
雨蓉扯扯唇角,「嗯,我認識他很久很久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恩人?」小慈雙眼突然亮起來,「席哥怎麼救你的?像英雄救美那樣……從一堆惡徒手中,搶救美麗的無助少女嗎?」
搖搖頭,被她逗笑的雨蓉徐徐的說:「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孤女,若不是席哥哥……我早已經是路邊的一壞黃土。」
竟有這種事,小慈眨眨眼,似乎不該再問下去。這已經超過她該有的好奇心了,聰明又靈精的她怎麼會不懂呢?
「原來二哥這麼有俠義之心,嗯,真令人敬佩。」小慈站起身來,「我也打攪嫂子太久了,不能耽誤你太多睡眠時間,我明天再來找小義玩,可以嗎?」
「當然。」
「那我先回房去了,晚安。」
雨蓉送她來到房門口,道了晚安,小慈便持著燈籠準備回房去睡,可是才剛轉個彎就撞上一位急急走路的侍女,兩個人都跌坐在地上,好不狼狽。
「對不起,我沒看見小姐,撞到你真是對不起。」侍女慌忙的爬起身來,直向小慈道歉。
「我沒關係,只是跌疼屁股而已。」小慈吐吐舌,「況且我也有不是,咱們就別互相陪不是了。你去忙你的,我不要緊。」
侍女於是謝過她,提了燈籠又往前走去,在侍女與她交身而過的時候,小慈注意到侍女是往雨蓉姐的寢房走去的,不覺好奇的往回走,小心的藏在屋柱後,不讓她發現。
那位侍女果真停在雨蓉的房間前,敲了敲房門,雨蓉出來應門,兩人對談了一會兒,雨蓉進去後沒過多久又出來,這回身上卻多了件披風,像是要外出的樣子。
這麼晚的時間,雨蓉嫂子打算去哪裡?那位侍女是誰派來的?
小慈決定她還不打算睡,跟去看看也好。
☆ ☆ ☆
主屋到牧場間有一片少有人煙的樺樹林,每當夜風吹過,樹葉總會發出沙沙的聲響,夜晚聽來分外淒涼,黑暗的林子裡就像有潛伏的惡獸,隨時都準備撲上前來,一口咬住夜行人的咽喉。
侍女將燈籠交給了雨蓉,按著老夫人的吩咐離開。
「聽說……您想見我。」
席老夫人從暗處走上前,「沒錯,你應該很清楚知道為什麼!」
「媳婦還沒向您老人家請安。」
「住口,你有什麼資格當我席家的媳婦?今天我已經告訴毅兒,我絕不承認你為我席家的媳婦,我已經替毅兒安排好一門親事,很快他就要娶妻了。我替他挑的人絕不是像你這種來路不明的小野女,更別說對方的家世與賢淑的品德,樣樣都是你比不上的。」
「……」
黑夜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席老太太冷笑了下,「無話可說吧?就憑你,想和我斗還早得很。四年前的教訓你忘了嗎?你休想再帶給我們席家恥辱,我絕不會接納一個曾經和男人私奔的下賤女子進我席家大門。」
「如果您話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不要以為毅兒為你撐腰就很得意,我隨時可以把四年前的事再告訴他,怎麼樣?想讓毅兒知道四年前就你犯下的罪嗎?如果不是你這小孤女,席毅的父親也不會慘死獄中,你就是殺死我丈夫的兇手!我親眼看見的兇手!你自己想想看該怎麼做?不想讓毅兒知道的話,希望你趁早從我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