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錯閉了閉眼,沒有說話,他坐下來開始整理桌上雷寶留下來的紙張,她的畫功確實很好,不過幾筆就勾勒出秦亦的特色,溫文清秀,眼神稍稍冷漠。
「喔,這裡還有一張,畫得好像是你跟你的前女友吧。」
秦亦裝作無意地從下面抽出一張遞給沈錯,這上面的筆法跟之前完全不同,凌厲而雜亂,不難想像當時作畫者的心情。
因為用力過度,這張紙被戳穿了好幾個洞,沈錯伸出手指輕輕地拂過每一個缺口,心臟彷彿被手抓住了一樣,痛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沒把這幅畫畫完就忍不住衝出去了,我不知道你對那個女人說了什麼,只是我隔著落地窗就看見她的臉色白得跟鬼一樣,一副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
反正沈錯沒有看見,為了刺激他,秦亦越說越誇張,然後他如願地看見沈錯的臉色越來越白,眼裡是藏不住的痛,看樣子火候差不多了,秦亦對自己點點頭,對自己的行為沒有絲毫內疚。
「我大概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麼,我說你聽,是不是你以前很喜歡你的前女友,但是被甩了,後來傷心過度,沒得選擇就勉強跟寶寶在一起,現在你又見到了前女友,愛意再次被點燃,所以……」
「沒有點燃,我現在對小蔓沒有任何想法。」沈錯捏緊了拳頭,手指甲掐進手心。
「喔?是真的沒有?還是人家有了歸屬,道德感作祟不敢有呢?」
秦亦步步緊逼,溫柔的目光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好啦,你別激動,打我也不能改變事實,我只是在猜測寶寶心中的顧慮,身為一個男人,我當然相信你現在心裡只有寶寶,
對前女友沒有半點想法了,但寶寶只是一個小女生,她又不懂得男人的世界,你不說給她聽,她怎麼會懂?」
「我說了呀。」他一直在努力安撫雷寶的情緒,結果卻適得其反。
「喔?別跟我說什麼「往事不可追,把握現在」這種高深的哲學,沒有一個女人會吃這一套。」
秦亦嗤之以鼻,「女人要聽的只是一句我愛你,你說過嗎?你知道你女朋友今天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她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你已經跟她說了兩次喜歡,天啊,不過兩次就讓她高興成那副德行,你該檢討檢討自己了,一句我愛你有那麼難嗎?
我敢保證,只要你跟她說了這三個字,她完全不會再去管你前女友的事情,也懶得管,
好了,我言盡於此,你可以選擇去追寶寶,也可以繼續坐在這裡,或者當成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上樓工作,等著寶寶自己想通了來找你,這好像是你經常幹的事情,呵呵,我先走了,掰掰。」
秦亦結了帳,走出咖啡廳,回頭看那個男人還傻乎乎地呆坐在原來的位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過這些已經不歸他管了,該說的已經說了,接下去的發展就要看這個男人的情商到底有沒有低到令人歎為觀止的地步。
我愛你有那麼難嗎?秦亦的聲音如同魔咒一樣,在沈錯的大腦裡揮之不去。
很多人總是把這三個字掛在嘴邊,說完了哭一場然後又可以重新對另一個人說出口,不過是三個字能有多難?
然而對於沈錯來說這三個字意義重大,一旦說了,就是把自己的心掏出來遞到對方的手裡,以後任其拿捏,情緒皆由對方掌控。
他已經受過一次傷,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把心靈治癒,真的還要再一次冒險把它交出去嗎?
錯錯,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愛的笑容、讓人忍不住咬一口的嫩白臉頰……忽然笑容不見了,大眼睛裡下起了大雨,下得滿臉都是水漬,濕漉漉得十分可憐。
錯錯,我要回家了,我要好好地想想我們的關係,我一定要好好想想……
那場雨彷彿淋進了他的心,澆得他渾身都涼透了,刺骨的冷意沿著血液四處逃竄,冰凍了五臟六腑,冰凍得他難以呼吸。
想什麼呢?她是不是在想要不要繼續和他在一起?如果答案是不呢?如果她再也不會像往常一樣主動來找自己,如果她再也不出現在自己面前……
沈錯不敢再想下去,他不敢想像沒有雷寶的生活。
他沒有辦法,他再自欺欺人也無法改變某些既定的事實,即使沒有說那三個字,他也已經把心交了出去,收不回來了。
「雷寶,你開門,我有話要告訴你。」
一旦認清了自己的內心,沈錯再也不肯耽擱一秒鐘,害怕要是剛好在這一秒鐘內雷寶對他心灰意冷了,他不就得去撞牆?
然而當他火速趕到雷宅,迎接他的卻是一記快狠準的摔門聲。
「不要,我要自己想,你別管我。」
雷寶用抱枕摀住腦袋,腦子裡像住了千萬隻蜜蜂一樣,嗡嗡得響個不停,一旦知道他就在門外,她怎麼也沒辦法靜下來來好好釐清自己的思緒,靜不下來也越來越煩躁,所以即使沈錯把門捶得咚咚作響,她也不肯去開門。
「雷寶,本來有些話我想當著你的面說,但是……算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雷寶,你給我聽好,我愛你,我愛你,雷寶!」
沈錯一鼓作氣吼了出來,極致的喧囂後就是極致的安靜,他惴惴不安地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裡面除了傳出哼嗤哼嗤的喘氣聲外,別無其他。
「寶寶?」沈錯試探性地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還是太晚了嗎?沈錯頹然地沿著門框癱坐在地上。
地上再涼也抵不上他心冷的千分之一,不過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太在乎自己的感受,害怕自己會再一次受到傷害,所以不肯全心付出,卻自私地忽略了她的感受。
雷寶再粗心、再大剌剌也無所謂,她也是一個女人,她也會彷徨、也會不安,也會需要一個承諾和一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