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無缺啞然,不知道該不該提醒愛妻,就算兒子真能一個當盟主一個做教主,最快也是二十年後的事。
唉,真的是被氣到不行哪。
時值正午,余小小決定先下馬休息片刻再繼續上路。
算一算路程,離金陵大概有四十里遠了吧,她想。
將馬綁在一旁吃草,她取下乾糧和水袋,坐到一旁樹下。
獨自旅行對她而言並不陌生,可這還是第一次走得這麼猶豫。
原以為不道別比較好,沒想到反而更不捨。
他一定很生氣。
嚏睫嚏嚏……馬蹄聲由遠而近,經過,繼續往前奔。不一會——
嘶!剛方的馬忽地人立乍停,嘶鳴。
睫嚏嚏嚏……去而復返,隨著距離接近,蹄聲愈緩。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余小小沒有發現有匹馬經過又折返,更沒有發現那馬正朝著自己接近。
自然,也就沒有發現馬背上的人正處於極度憤怒的狀態。
「余、小、小……」氣得連聲音都抖了。
咦!發覺眼前視野忽然一暗,余小小才警覺過來。
一抬頭:訝然:「你怎麼會來?怎麼可能追得上我?」
「就你那匹牡馬快得過我的踢雲烏雖?」東方展言握拳,忍住朝她咆哮的衝動,哼哼冷笑。「我不來怎行?總得問明白某人不告而別是為了什麼。」
「我沒有。」余小小否認得有點心虛,「只是錯開了時辰,不想讓你送我。」
「為什麼?」
余小小向自己內心的軟弱投降,坦減道:「怕自己看見你不捨,怕自己也捨不得——展言,如果我說,本以為自己能灑脫離開金陵行醫歷練,卻因為你曾經一度動搖,你可以別這麼生氣嗎?」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風塵僕僕追來的男人臉上閃過受傷的神色。
「不想我送別,怕你走不開,怕我留你,你都可以告訴我、讓我知道——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坦白?我寧可你坦言相告,都好過誰騙我。你可知當我前往餘人居發現你已離開是什麼樣的心情?被你娘趁機戲弄又有多難堪?」
他的指控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狼心狗肺的薄情郎。
「我很抱歉。」這次是她理虧,活該被罵,也應該道歉。
「就算你恕留,我也會推你走,絕不留你。」話雖然這麼說,他的手卻矛盾地將人拉進懷裡牢牢抱住。「就像當年你推我一把,讓東方展言成為今日的東方展言一樣,我也會推你一把,讓你成為你想做的余小小,你——你至少該信我這點。」
「嗯,我信,我真的很抱歉。」
「不原諒。」他說,感覺到懷中人一個激靈。
「展言……」
「除非你答應,回金陵之日便是你我成親之時。」
「好,我回金陵就嫁你。」她說,不再猶豫。
「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余小小反手抱住他:臉埋進他頸項,輕輕磨蹭,用她天生的溫潤嗓音低聲道歉:「說你不氣我了。」
任東方展言一開始帶著滔天怒火前來,也很難十在這稀少的溫馴嬌態中敗下陣,火氣蔫了一半。
若再加上那讓人心簇動搖的珠玉妙嗓……饒是鐵漢也很難不化成繞指柔。
「嗯,不氣了。」再次投降。
「那,我走了。」
「嗯,也該啟程了。」東方展言放開她,先她一步拿起她的乾糧和水袋往她坐騎走去。
「我可以自己來——」
「我們下午得趕點路,」東方展言一邊幫她整好行囊,看了天候一眼便說道:「不然很有可能會錯過宿頭。」
咦!我們?「你剛說……我們?」
「是啊,我們。」東方展言理所當然道,長指指向她,再點向自己。
「你、我,我們。」
「我是要去毫州——」
「我也是。」東方展言順手扶正她坐騎的鞍座,再將肚帶綁得更緊些,忽然想到什麼,「啊」了一聲,轉頭看她。「我好像忘了跟你說,七皇子已經答應當我的合夥人,所以我得去毫州看看當地藥市的買賣情況以便參考。」
「你的確沒說;」余小小雙眼瞇了起來。「這事什麼時候定 的?」
「兩天前。東方展言側頭想了想,笑亮一口牙。「我想你正忙著準備啟程,我也得準備行李,心想到時一塊兒走你便知曉,才沒跟你說。」
「我可不可以把才纔閣下哀戚的指控視為詐騙的手段,目標是為了騙取我的內疚,允諾你那等同於把我自己給賣了的『一言為定』?」余小小問得非常冷靜,冷靜到聲音裡的寒意都可以凍壞人了。
「不行。」得逞的男人斷然拒絕。「你的不告而別是真,你娘的作弄譏諷是真,我的傷心氣憤也是真,不算詐騙。」至少策馬出城時,他是傷心氣憤沒錯。
至於之後——不過是順水推舟、順勢而為,說他詐騙未免太過火了。
「……」那誰來解釋一下她為什麼有被訛詐的感覺?這人——根本就是故意趁機下套來騙婚的!
什麼推她一把……是啊,他是推了她一把——將她推進婚約的坑裡!
余小小很氣,氣到怔忡,任由得逞的男人扶她上馬,牽著她的坐騎往毫州的方向走。
途中終於有一次忍不住,順手摘了樹上的野果往男人的後腦勺丟。
「哎喲!」
聽見前方男人痛呼一聲,轉頭哀怨地看著自己。
嗯,心情好多了。
第9章(1)
毫州分別之前,東方展言交給余小小一隻海東青和香囊,交代她香囊要隨身攜帶以便海東青跟隨,同時要她定期寫信告知近況,好讓他安心。
當然,覺得麻煩的余小小一開始是拒絕的,但那海東青實在是太漂亮又難得地溫馴靈巧,最後她還是收下,勉強允諾會捎信給他,只是定期太難為她。
知道她脾性的東方展言也只能讓步,但當他收到第一封信時,卻已經是近兩個月後的事——
展言:我寫信給你了。
小小八月十一這封家書,想當然了,把東方展言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當場變成碎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