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仲昂用力頷首。「我知道。」他已經聽詹大娘說了。
「我不是真的軟弱沒有主見,也不是好欺負,只是就算想離開阮家,也沒人可以投靠,更不知該何去何從……等嫁了人,公公婆婆又不當我是瞿家的媳婦兒,相公老是見不到面,又不肯聽我說話,身邊連個可以商量的人也沒有……」她一口氣說完,有些喘了。
他倒了溫開水過來。「休息一會兒再說吧。」
湘裙啜了一口。「讓我說完。」
「好,你說我聽。」他柔聲地說。
等順過氣,湘裙才繼續說:「可是經過這次的意外,發現自己其實可以很堅強,只要勇敢去面對它,把真正的心意說出來,而不是一味地忍耐,總會出現轉機的……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十二歲的孩子,早就長大,不再害怕會被賣了,只是那份恐懼已經根深根固,一旦面對爹娘,就自然而然地心生畏懼,就是不敢拒絕他們的要求,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知道相公會站在我這一邊。」
「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的妻子,當然要站在你這一邊了。」瞿仲昂終於親口說出這個愛字,她比面子還要重要。
她不禁想哭又想笑。「我知道……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瞿仲昂將她緊緊按在胸口。「當然不是,你還有璇玉,更有我爹娘,我相信不用多久,他們會完全接納你這個媳婦兒的。」
回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爹娘瞭解整件事的始束,相信他們會放下成見,以及過去對妻子的誤解,真正接受她的。
「我也會努力的。」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瞿仲昂在她眼中看到決心。
湘裙定定地回視他,語氣堅定地說:「跟我爹娘面對面,把那個「秘密」攤開來談,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
第9章(1)
又休養了兩天,湘裙的精神已經好多了,體力也恢復不少,這才去面對自己的「親人」。
她早就該這麼做了。
「要我跟你去嗎?」瞿仲昂問。
湘裙輕搖螓首。「我想一個人去見他們。」
「好,我在這兒等你。」他尊重妻子的決定,有些事的確需要自己親自去面對,才能打開心結。
於是,湘裙在詹大娘的陪同之下,來到內廳,只見在座的除了阮父和阮母,還有身為建州府知府的大哥以及大嫂也來了。
「小姑來了!」大嫂先看到她們。
二嫂將茶杯擱下。「我說小姑,你要咱們來這兒,到底有什麼事?」
「讓爹、娘,還有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久等了,因為我有些話想要說,所以才會請你們過來……」湘裙在其中一張座椅上坐下,態度從容不迫地說。「我已經想起所有的事,也找回失去的記憶了。」
聞言,阮兆銘陪笑一下。「那真是太好了,也不枉妹婿親自陪你走這一趟,算是值得了。」
「二哥說的是。」她溫笑地說。
阮母瞧見次子朝自己猛使眼色,這才想到差點把它忘了。
「對了!上回你二哥特地去探望你,跟你談的那件事,到底幫還是不幫?只不過要你拜託女婿跟市舶司說一聲,以後都可以免征舶稅,都已經過這麼久,總該跟他提了吧?」
已經不再像過去,見到娘就會想到她說要把自己賣了的話,總是畏懼不己,現在的湘裙可以勇敢地迎視,她相信自己可以辦到的。
「我已經跟相公提過,也瞭解了。」
穿著四品官服的大哥阮兆平也趕緊出聲請母親作主。「娘也說說小妹,不過是想當個二品官,這點小忙居然不肯答應幫忙。」
「你聽見了嗎?」阮母馬上朝湘裙板起臉孔。「你大哥好歹也要當個二品官,咱們才會有面子。」
「上回我也已經跟大嫂說得很明白,如果大哥真是個好官,深受百姓愛戴,不需要相公開口,自然有陞官的可能,不能因為是自己人,就一再破例,這也會落人口實。」湘裙勇敢地迎視眾人驚愕的神情。「所以這個忙我幫不了。」
阮母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說什麼?現在仗著有相公撐腰,所以就不顧娘家死活了是不是?」
「當然不是,若真的不顧娘家死活,早就請相公將大哥的四品官位收回,讓他回到一介平民的身份,家裡的生意也不會再因為相公的關係,成為少數幾個經由朝廷認可,可以從其他國家輸入香藥、犀角、象牙等貴重貨品的特定商人……」她有些痛心地反駁。「這些可都是別人得不到的好處,只因為阮家有個首輔女婿才有的,還不夠嗎?」
「你……你居然敢出言頂撞?」阮母氣急敗壞地質問。
這下阮父也沉下臉了。「你怎麼這樣跟你娘說話?」
「爹、娘,我看她現在心裡只有婆家,根本沒有娘家了,自己過好日子,就忘了是誰的女兒了。」阮兆銘悻悻然地哼道。
大嫂和二嫂也同聲討伐。「小姑,你到底是從阮家嫁出去的,就算已經是瞿家的媳婦兒,還是要記得是誰生的……」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誰生的?」湘裙眼神流露出濃濃的悲傷,她很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為何不要她?
「你、你在說什麼?」阮母有些慌張。「你當然是我生的。」
阮父臉色也變了。「當然是你娘生的,這還用說嗎?」
「其實我早在十二歲那一年便知道那個「秘密」了……」湘裙如願地看到被自己喚做爹娘的兩人臉色都刷白了。「聽到娘說過兩年要把我賣給別人當小妾,反正不是親生的,省得留在家裡氣死你……」
「那……那不過是氣話……」阮母還試圖狡辯。
接收到妻子的眼色,阮父也忙著圓謊。「是啊,你娘只是在說氣話……」
「真的是氣話嗎?」她澀笑一聲。「你們可知道這些年來我每天都在恐懼中度過,怕自己不聽話,會被你們賣了,怕當不成相公心目中的賢妻,會被他休了,不管娘家還是婆家,都沒有我容身之處……日子久了,我都忘了原本的我是什麼樣子,多虧了這次的意外,讓我找回了自己,也能堅強地面對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