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請留步」這句話滾到她舌尖好幾回了,最後還是吞了回去,她是苦過來的人,知道矜持沒飯吃,可就是拉不下臉求他留下來。
跟丈夫求愛跟求差事終究是十萬八千里的差別。
一喜一憂,倏起倏伏,她就算沒念過書,也知道長期下來是會積病的,既然不觸來明,只好迂迴行事了,但願他能明白她已經準備好。
她是真的想跟他過一輩子的。
蔣負謙還真沒察覺,享受著杜晴蜜的照顧,噓寒問暖,時刻關心,越來越有成家的感覺,臉上欣喜藏不住,雖然睡在書房,精神卻是一天比一天好。
他不是不願跟晴蜜同床,事實上他期待得很,巴望著快點把事倍處理妥當,好名正言順相擁共眠,只是姊姊現在還在福州,得再過半個月才會回省城。
他說服晴蜜別去澄清兩人的關係,是想先下手為強,盡避他們在外已經是一體,終究沒有正式拜堂,他們的關係已經大抄快捷方式,婚事絕對不能省,在拜堂祭祖之前他不能佔她便宜。
不告訴晴蜜,是為了想替她省點事,不想讓她熬夜準備新婦的繡品——以她的個性,不可能為了做嫁衣而荒度了茶號的工作。怕她亂想,除了下山談生意外,在圓樓總是帶著她,寸步不離。
但杜晴蜜還是亂想了,整個人過得好矛盾,這幾天又常在夢裡嚇醒,以為蔣負謙說要娶她是場夢,現實虛幻快把她的精神耗盡。
可能是累了,堅持也就鬆了,夫妻一場,有什麼事不好說開的?說開了不見得是壞事,如果蔣負謙真喜歡她,會給個交代的。
杜晴蜜也不挑日子,這念頭一爬走來的當天,她就付諸行動了。
「夫君請留步。」她絞著十指,留下正要回到書房的蔣負謙。
「還有什麼事嗎?是……生活上缺什麼?用度不夠?」今天見她欲言又止好幾回,他本想問,又怕突然開口反而讓她的問題縮了回去,既然她主動提起,那是再好不過。蔣負謙走回床邊,拉著她的手落坐。「有事盡避開口,我不是個會苛待妻子的丈夫。」
「我知道。」只是不留房罷了。杜晴蜜理怨如絲,纏成一球了。「你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啊?」蔣負謙愣。他不是沒聽過什麼古怪的要求,茶戶要請休日,連**長瘡都拿出來當過借口,他也淡定地聽,淡定地允,唯獨她的要求令他無措。「你是聽了別人什麼話嗎?」
杜晴蜜搖搖頭,她怎麼可能把這問題扔給別人出主意。「是我的想法。我們以夫妻的名義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彼此……應該也是把對方視為另一半的,不然你不會待我這麼好。只是夫妻除非感情不和,鮮少分床睡的吧?你一直睡在書房,萬一讓人知道了,那可怎麼辦?」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別慌,再過一陣子就不分床了。」蔣負謙取下她發上銀簪,解開她盤好的髮髻,手指輕柔地順開她如瀑長髮。「好了,別胡思亂想,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他還是不願意嗎?「再過一陣子,一陣子是多久呢?」
「這……也說不準。」他沒辦過喜事,茶戶互相聯姻他更沒機會插手,通常都是接獲通知,包紅包去喝杯喜酒而已。只是他這樣模稜兩可的回答,聽在她耳裡絕對是敷衍了事,便退了一步。「夫妻是該同床共枕,我也不該過度堅持,今晚我就留下,還請娘子別嫌我睡相差。」
「你真肯留下?」杜晴蜜喜出望外,一掃陰霍,但仍有一絲忐忑,「你該不會又要趁我睡覺時,拔腿溜了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就怕她一睜眼,又是他離去的背影。
「說得我好像挺小人似的。你先歇下,我去熄燈。」過了這麼多天,晴蜜一定是壓抑到無法壓抑,痛到無法忍受才說出口的。她個性固執,情感卻相當敏銳纖細,不過也是因為在手他才會往心裡擱,拼了命地想著。
房內共有兩處燈台,置於對角角落,若在房內做女紅或筆耕,兩人會再分小燭台到桌上以免傷眼過度。蔣負謙來到燈台處,取了架上燈掛蓋熄燭火。他的動作慢而優難,其實是想著等會兒同床共枕,該如何給晴蜜信心,且不過分腧矩。
同床又不一定要做什麼,他應該克制得住才是,給她一記擁抱,一個親吻,火應該不足以燎原。蔣負謙滅了燈台,回頭要滅圓桌上的小燭台時,與正襟危坐在床沿的杜晴蜜四目相對,胸口怦然跳動的聲音如春雷震響。
「不是要你先歇下嗎?這麼不聽話啊。」蔣負謙笑著說,緩緩毛躁搔癢的心,她眼裡的春戀與愛慕像是火種,萬一他克制不當起了火花,肯定要燒起來的。
「好。」杜晴蜜垂首,默默地褪去衣衫,
蔣負謙不疑有他,總要褪去外衣才睡得好。當他掛熄圓桌上的小燭台,俯身而下前,眼角餘光似乎瞧見晴蜜縮腿上床,衣衫褪得只剩頸間及背心各有條交結的紅繩,連一節節突起的背脊都能瞧得清楚。
他以為他眼花了,然而房內燈燭盡滅,視線受阻,只能就著窗外透進來的淡淡月光,盡避如此,她未著寸終的柔美身軀依舊一覽無遺,紅繩早已絕跡。
「你在做什麼?」他背過身去,臉上、身下都起了難遮的反應。
「我想……既然是夫妻,該辦的事還是要辦一辦。」杜晴蜜用棉被掩胸坐起,如瀑秀髮似絲帝滑下,她一把撥到胸前,微微地側過身子,頸間到腰側的線條十分引人遐想。她羞聲道:「夫君,我已經準備好了。」
她是負謙的人,更是日思夜想想真正成為負謙的人,等待時的每個呼息都像是要吐出她連日來的悲惱與抑鬱,皆是需要動到全身力氣的濃重呼息,雖然使勁,但腦子越發輕快,滿滿的期待混著羞怯,呼息也急促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