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死的根本一點都不享受傷害她的感覺!傷害她,他感覺自己比她還難受。
「太子,臣妾喂您喝酒吧?」風鈴銀鈴般嬌笑著,喝進一口酒,然後想以口哺喂到段子讓嘴裡,好讓他在品嚐美酒的同時,能享用她的軟綿小嘴。
但她將含著醇酒的檀口送到他面前,段子讓卻沒有同方纔那樣哈哈大笑著,以口接下,反而出神的直瞅著她,壓根沒有將唇湊過來接的意思。
風鈴被他瞪得不自在,只能尷尬地自行將嘴裡的酒吞下。
段子讓突然開口,語氣中滿是迷惑。「你們為什麼從不與我爭吵?」
「爭吵?」兩人對看一眼,同時猛力搖頭。「臣妾們怎麼敢呢?太子是天,太子的命令,便是上天的旨意,臣妾們不敢忤逆。」
「是嗎?」那為什麼那個小女人,總不拿他當太子瞧,不但整天「段子讓、段子讓」地直呼他的名諱,還有膽子與他據理力爭?
「那,若本太子做了錯事,惹你們生氣,你們敢踢我嗎?」他又問。
「踢您?」兩人好像聽見什麼可怕的事似的,更加惶恐地用力搖頭。
「這種事,臣妾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呀!臣妾們永遠不敢對太子生氣,請太子放心。」
「是嗎……」這明明是他想聽到的答案,可心裡卻覺得悵然若失。
這就是他想要的伴侶嗎?卑躬屈膝、唯命是從,永遠不敢對他說出心底的真心話;當他是天,沒有膽子忤逆他,即使他犯了天大的錯,這些人也在一旁猛點頭。
身旁若全圍繞著這樣的人,他應該很快就會成為一名昏君吧?他自嘲地想。
會對他說真心話、敢指著他的鼻子罵、有膽子拿腳踢踹他的女子,只怕這世上再也找不到了。
除了她……
「太子,臣妾們再伺候您喝酒好嗎?」兩位美姬忙不迭要獻慇勤。
瞧著毫無個性的軟弱美人,段子讓陡然感到無趣。
他終於體認到一件事,像她們這樣的女人,哪怕他想要成千上萬個,就能擁有成千上萬個;但像凌皖兒那樣的,世上只有一個,失去了她,便再也找不到了。
他想,該是對自己誠實的時候了。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他已經無法再蒙蔽自己。
「不了,我還有要事待辦。」說完,他便毫不留戀地起身,不顧美人的哀切呼喚,大步走出涼亭。
午後,段子讓照例在書房裡閱讀治國書籍,凌皖兒則站在敞開的門前守護著。
為了不打擾他研讀,他已屏退所有護衛隨從,只留她一人陪伴。
段子讓難以專心,不時偷瞧著站在門前的凌皖兒,還幾度放下書冊,想開口與她說話,但話到舌間卻又卡住,不知該如何啟口。
他該怎麼讓她明白,他不想再與她爭吵,他想跟她和解、想再看見她的笑容,希望她能留下來,永遠陪在他身邊?
他該怎麼說才好呢?
段子讓猶豫著,遲遲無法開口,怕自己一說錯話,便失去挽留她的機會。
他不禁自嘲地一笑,他幾時變得這樣婆媽,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軟弱無用,可一點都不像他!
他一咬牙,終於下定決心,要問她是否肯為他留下,可抬頭,卻正好看見敖公公端著茶盤走來,原先已醞釀好的勇氣,霎時消失無蹤。
他低歎一口氣,懊惱地槌桌。
「敖公公好。」凌皖兒守在門前,看見向來很照顧她的敖公公,立刻微笑。
「皖兒姑娘好。太子在書房裡也大半個下午了,我想太子應當累了,所以給太子送些熱茶點心過來。」敖公公說道。
「謝謝敖公公用心。」凌皖兒伸手要接,敖公公卻將茶盤收回自己身前。
「啊,皖兒姑娘,不敢勞煩您,奴婢親自送進去就行了。」敖公公不好意思地婉拒。
「喔,那——」凌皖兒自腰間的囊袋裡取出銀針。
她正要試毒時,敖公公卻噗地一笑。「皖兒姑娘,不用試了,奴婢已經親自試過了。」
「是嗎?可是……」為了確保段子讓絕對安全,無論先前有多少人試過毒,吃食要送到段子讓面前時,凌皖兒一定會再親自測試一次。
「難道皖兒姑娘不相信奴婢嗎?奴婢可是打太子小時候就開始服侍太子的,若是連奴婢都不能信任,還有誰能信任?」敖公公的神情很受傷。
「啊,也不是啦……」可是……
「我信得過敖公公,讓他送進來吧!」段子讓的聲音由裡頭傳來。
凌皖兒轉頭往內望去,段子讓肯定地點頭,示意她從命。
既然本人都這麼說了,她這個旁人,還有什麼話好說?
凌皖兒有點氣悶地退開一步,讓敖公公進去。
敖公公走人太子書房,臉上的表情滿是欣慰感激。「感謝太子相信奴婢,奴婢感激涕零。」敖公公眼角滲淚。
「不相信敖公公,還能相信誰呢?」段子讓合上書冊推到一旁,笑著說:「敖公公真是用心,我書讀得累了,正腹饑口渴呢!」
敖公公一聽,連忙將手裡端的熱茶點心送上。「那太好了。這是奴婢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全是太子喜愛的點心。我親自從御膳房端來的,已經試過毒了,不過太子若是信不過奴婢,奴婢可當場再試一次——」說著,敖公公取出銀針要測試。
「不用了,我信得過你。」段子讓阻止他。
「謝過太子。那,奴婢替太子斟茶。」敖公公替他倒起熱茶。
「看起來真是可口,本太子就趁熱用了。」段子讓微笑瞧著茶盤裡的點心,像在猶豫該從哪樣先吃,最後,他端起敖公公倒好的茶,打算先解渴。
「啊——」凌皖兒還是覺得不安,正打算衝進來測毒時,他已經把茶喝了。
段子讓一口飲盡杯中的熱茶,剛微笑放下茶杯,突然雙眼瞪大,掐住自己的脖子,神情痛苦。
「唔……」他用顫抖的手指著敖公公,無法發出聲音,只能以不敢置信的憤怒眼神指控:你……你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