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口氣,看著密室裡頭滿滿的書,以前爹還要忙著打理總督職務的時候,她常常可以下來密室看書,但是最近爹連密室都不想讓她下來,一點也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監視。
所以她得用上一些方法,才能下來獨自喘口氣。拉了鈴,讓爹知道自己要上去,赫埃羅腳步沉重,她現在甚至連面對爹都不想開口,常常一整天說不到一句話。
讀書的壞處就在這裡,讀了書,她變得會思考,她會猜到密室其實有另一個出口,那個出口代表她的自由,所以她會花時間在找密室出口的開關在哪,不過爹也警覺到她可能想要逃跑,這一兩年盯她盯得更緊。
看到熟悉的鐵籠,赫埃羅嘲諷的想起自己第一天被關起來的情景,爹陪著她一起進來,幫她鋪好軟褟,放置夜壺,告訴她以後要跟爹睡同一個房間,因為怕她被壞人帶走,所以只好用個籠子上個鎖,才能保護她。
頭一兩年她還傻傻的以為這是個遊戲,至少爹的說辭一直維持不變,直到那天負責照顧她的僕人忍不住告訴她,這不是個遊戲,爹已經瘋了,從那天開始,她的眼睛終於看到真相,爹雖然還是教她讀書,但是漸漸只是隔著鐵籠。
她也越來越少笑,每天只能從僕人口中聽到一點最近發生的事情,直到她忍不住跟爹爭吵,吵著想要離開這個籠子。
「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我又不是動物……」她記得自己哭著控訴,只換來爹冷酷的目光,彷彿在承認他把她當成動物一樣豢養。
因此也讓爹發現那個僕人多嘴的講了太多不該讓她知道的事情,她再也沒看過那個僕人,自此她就再也沒有跟任何人有對話了。
「爹,你去睡一下吧!」赫埃羅看著爹將地道又關了起來,她知道自己今天將不會有心情再多說任何一句話,於是她看著赫於滿是血絲的雙眼,輕聲道。
雖然自己沒有半點身為人的尊嚴,至少她還保留著身為人的一點良知。她轉頭看向窗外,聽到爹躺上床的聲音,知道自己又多換得幾個時辰的寧靜。
當她看著窗外那一絲綠葉隨風飄動,試圖去回憶小時候的時光,赫埃羅痛苦的發現,自己的童年也幾乎是跟娘一同被鎖在家裡,外出的記憶淡得讓她幾乎要回想不起來。
娘自從產下她之後身體就一直虛弱,所以除了少數可以去佛寺參拜的行程,她從來不曾真正見過外面的世界,書裡形容的酒肆,市集,廟會,她甚至連想像都不知道如何想像。
記憶裡面只有這座大宅子,還有在院子裡面跑跳的些許歡樂。要不是爹將娘的畫像掛在房中最醒目之處,她大概連娘的臉都記不清楚了吧?
向來安靜的院落,忽然間起了一點騷動,赫埃羅敏感的察覺到空氣中不一樣的氣氛。
她反射性的拉上布簾,後來她不願意再看到任何人因為她失去工作,更不願意看到任何人同情的眼神,所以逼赫於在籠子內加裝了一道厚厚的布簾。
幾個混亂的步伐聲,匆匆靠近,赫埃羅只聽到爹心腹的手下倉皇的敲門聲,聽見爹起身拉上外頭布簾的聲音,雙重隔絕之下,等到她把簾子拉開要偷聽發生什麼事時,房間內已經安靜下來。
她只好拉鈴,「爹,怎麼了?」
赫於穿戴整齊之後將布簾拉開,「叛軍攻進衛城了,爹必須出去一趟,我已經命令手下把房間團團包圍,要他們死守這裡,埃羅,你放心,爹絕對不會讓那些惡人靠近這兒的。」
赫於一點也不想在這時候離開女兒,不過朱昌在總督府門口大吵大鬧威脅要破門而入,他必須去阻止,他緊握老拳,壓下驚慌與暴力的情緒,「要是你聽到什麼不對勁,記得把簾子拉起來……爹會盡快趕回來,絕對不讓那些惡人靠近你。」
赫埃羅叫住神色暴戾的赫於,「爹,要是惡人真的來了,我豈不是只能在籠中等死……」本來想讓爹告訴自己怎麼開地道的門,但是她忽然間又把話嚥了回去,要是沒人知道她在密室裡,那更危險。
沒想到赫於從懷中拿出一瓶白色藥瓶,放到籠內,「如果,爹沒趕回來,這是毒藥,你絕對不會想要落入惡人手裡……你絕對不會想要像你娘一樣,被惡人凌辱,把藥拿好。」
外頭又響起急促的敲門聲,驚動了原本陷入回憶的赫於以及被他所言嚇白臉的赫埃羅。
父女兩交換了訣別的眼神,赫於幾乎要握斷自己的雙手,他快步走去前廳,想要立刻殺了朱昌那個廢人。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赫於喃喃自語道,他難道還是保全不了自己女兒的性命?
***
「赫總督死了、赫總督死了!」遠遠的,赫埃羅就聽到有人倉皇失措的叫喊,「朱昌也死了……」
她感覺到房外那些原本守著她的士兵全都亂了陣腳,他們雖然是爹的心腹,但是向來也只是聽令行事,聽到總督大人死了,幾個衝動的已經衝向前廳大喊著報仇。
留下來的開始竊竊私語:「大人死了,我們該怎麼辦?……」
「大人沒交代,只說死守這屋……」
「裡頭真的有大人的千金嗎?大人整天瘋瘋癲癲的,搞不好是空屋……」
「真要為了空屋拚命嗎?」
「我兒子才剛滿月……」
這些話飄到赫埃羅耳裡,她不知道自己是嚇傻了還是真瘋了,她竟也沒大聲呼救,她只是靜靜的坐在軟塌上流淚。
赫埃羅看著手上的毒藥瓶,爹竟然她要死在這個鐵籠裡嗎?
她忽然笑了出來,太諷刺了,爹死了,那誰還知道這鐵籠怎麼開?這複雜的鎖是爹請高人打造的,除了鑰匙還有幾個必須的開鎖步驟。
不一會兒,外頭傳來打鬥聲,不過短促的很可疑,讓她不由得猜想大家都直接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