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
這三個字,莫名其妙的,滲入她身體,帶起一股暖流,在燭光晚餐中惶惶然的心情也踏實了。好像小孩子回到家裡的感覺——雖然,她的一生之中,幾乎根本沒有屬於家庭的歸屬感。
還來不及多說,前方角落的電梯附近有了動靜。電梯門打開,四名大漢護著中間的一個人走出來。正是一身輕便運動服、神態有些疲倦的麥緯哲。
「從側門出去,車在那邊等。」一名拿著對講機的安全人員立刻迎上去。
總教練這時來到她身邊,雙手抱胸站著。
「小麥出了什麼事?」
「他今天比賽時火氣有點大,肢體動作太多,惹到敵手,拿了優勝之後,現在某國的粉絲都恨死他。下午有人打電話到旅館威脅要對他不利,聲稱要放炸彈——」
黎永萱傻眼,「是開玩笑的吧?」
「大會並不這麼想。小麥是能見度最高的選手之一,不能冒險,所以只好連夜幫他換飯店。」
死亡威脅?本來以為只有足球、籃球之類的粉絲會狂熱到這種程度,沒想到連競速滑冰都——
麥緯哲是比賽的識途老馬了,還會發生這種事!
遠看著他被保護著從側門出去,氣氛之森嚴,確實不像在開玩笑。不過突然之間他停步了,往她這邊望過來。
太遠了,表情看不清楚。他低聲跟身旁的安全人員交談了片刻。
「你過去吧,跟他說幾句話,要不然之後比賽又繼續這樣,每天換旅館也不是辦法。」
「咦?我?」
「就是你。」總教練露出一個疑似微笑的表情,老神在在地點頭說:「聽我的沒錯。當他教練這麼久,看穿他的功力還是有的。」
愛將今日特別暴躁易怒,原因就是眼前的人兒。總教練看得清清楚楚。
於是,黎永萱在全場安全人員、大會工作人員的注目下走向他。
而就算處於這樣的狀況中,麥緯哲還是老樣子,先從上到下好好打量了她一番,英俊卻帶些疲憊的臉上,此刻流露出些許痞痞的隱約笑意。
「約會結束了?燭光晚餐可合意?」一開口,就吐出這種氣死人的問句!
她強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你先擔心自己吧。怎麼會搞成這樣?接下來的比賽怎麼比?」
「照比啊,又不是沒遇過。」他滿不在乎地說,「躲在暗處威脅的人不過就是孬種罷了,有什麼好怕的。」
「不要亂說!」黎永萱忍不住出聲制止,「你這種態度無濟於事!還是低調一點——」
「我告訴你怎樣最低調。就是拱手讓人,連爭都不爭,這樣就不會有任何威脅跟危險了。」他略略激動起來。「乾脆人一出生就躺著別動,一路等死,不是更安全?如果那樣,那跟死了又有什麼差別?」
雖然不大適當,但黎永萱居然被逗笑了。該說是好氣又好笑;這個狂妄又驕傲的人!
麥緯哲盯著她好氣又好笑的表情,俊臉的線條也軟化了些許。
「麥先生——」旁邊的工作人員低聲提醒。
「嗯,是。」他點頭表示知道了,對她說:「我該走了。接下來你會去看比賽嗎?還是要回去了?」
「我會去。」她遲疑片刻,還是說了:「再來請加油。我們總監還沒有看到滑冰隊的全部優點,所以希望你們一定要……」
聽到她提起梁文河,麥緯哲的臉色重新沉冷。
「這就是你說的『特殊任務』?讓你在總監面前有面子?」低低的嗓音,猶如冰刀一樣又冷又利,直接穿入她耳膜。「優點與否關他何事?他又不是想要我們幫他的運動中心拍廣告、當代言人,何必管那麼多?」
「你……」她心裡發急,想要解釋,又礙於這兒人實在太多,說不出口。不安地掃視身旁的安全人員一圈,她勉強解釋:「這有點複雜,我改天再找時間跟你說。你會換去哪間旅館?」
「小姐——」工作人員再度出聲制止。
「抱歉,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麥緯哲冷冷說。
「那我再打手機給你……」
他不響了,冷冷看著她,然後,丟出沒頭沒腦的問句:「你是不是掉了什麼東西?」
什麼?黎永萱眨了眨眼,沒聽懂。
看她還是一臉迷惑,他突然一股悶氣上心頭,插在夾克口袋裡的手握緊了掌心的……銀戒指。
被迷成這樣?連自己掉了東西都不知道?
「你的三魂七魄都不知道丟在哪了。」他很不悅地責備她。
「麥先生,我們真的該離開了。」工作人員堅定地說,一面作勢要他往側門移動。
「啊,我的絲巾!」被他這麼一問,黎永萱突然驚呼。
那可是她找到第一份工作時買給自己的禮物,多年來陪她征戰過不少會議室,今晚也陪她盛裝出席總監的約會;此刻脖子上卻涼颼颼的,它不見了!
應該是掉在餐廳吧,不曉得總監有沒有看到?她連忙找出手機撥號。先打了餐廳——當然已經打烊了。再打到總監下榻的飯店,轉接到房間……
兩人都各自轉身,面對不同方向;而麥緯哲走出門之際,還回頭一望,正好看到她捧著手機好認真的講著,還滿口答應——
「真的嗎?謝謝謝謝,我明天早上再過去……嗯?總監一早就得離開?那麻煩交給飯店的櫃檯……現在嗎?現在要我過去?」
這麼晚了,她還要過去那個猶如豺狼虎豹的梁總監飯店房間?
她知不知道什麼叫「羊入虎口」?
他的手在口袋裡,握得更緊更緊,戒指都嵌入他掌心,傳來一陣陣悶悶的疼痛感。
緊抿著唇,麥緯哲在眾人的護送之下,登車離去。
第4章(1)
沒多久之後,黎記萱來到五星飯店的商務套房門外。手舉起來了,卻很猶豫,不知該不該按鈴。
因為某人的臉一直在她腦海中浮現。
他的表情混合了不解、失望,甚至有點生氣,與平常有些痞的模樣差得好遠好遠。最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了,留下她掛了電話後,莫名其妙地介意、焦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