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眼眶泛紅的水眸,有點茫然又委屈地望著他。
「我已經快要三十歲了。」再怎麼說也跟「小女生」三字沾不上邊吧。
「三十歲怎麼樣?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蠢貨!」他的回答還是很冒火。
也不用……罵得這麼惡毒吧?她抿緊了唇。
只見他老大越罵越火大,一面往外走還一面繼續罵,櫃檯值班的先生、身邊的安全人員都一臉尷尬,看著他飆了出去。
走出玻璃大門外,夜風一吹,讓她清醒、冷靜了許多。只覺得剛剛真是好險,而且,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
「你到底為什麼突然出現?」這是她第一個疑問。
「我搬的新旅館就在這附近。」他撇著嘴,很不屑地說,「我出來買個宵夜吃不行嗎?」
這當然是胡扯,在大比賽之前體脂肪要維持在百分之五以下的他,禁口到幾近虐待的程度,怎可能吃宵夜?
看她一臉不信的表情,麥緯哲根本不理會,逕自上了就停在門口等候的廂型車,砰的一下把門甩得好大力。
黎永萱呆呆地望著著那輛灰色廂型車。暗色玻璃後的他,雙手抱胸,一臉倨傲不爽的樣子。
「他很擔心你。剛剛一到旅館就立刻要出來,不管怎樣都要問出梁總住哪間。」身旁大漢醒來一直保持沉默的,突然開口解釋,「你……沒事吧?有沒有……怎麼樣?」
她的狼狽模樣大概很明顯吧,連陌生人都開口詢問了。
「我沒事。謝謝你。」
「你謝他才是。」大漢向車窗方向偏偏頭。
是的,她真的該謝他。事實上,她心中真的慢慢的充滿了感激,和一種無法描述的暖意。
因為不放心,所以他冒著風險,追來了。
上一次被這樣掛念、關心,是在多久以前?她居然已經不復記憶。
「請上車吧,我們送你一程。不安全把你送回旅館,他是不會放心的。」大漢幫她打開車門,一面說:「萬一影響到比賽成績,你我都擔當不起。」
「我明天沒有賽程。」麥緯哲傲慢地回嘴,「就算有,也不可能為這種小事而影響成績!」
嘴這麼硬。今天是誰光看到她跟總監儷影雙雙,就火大到粗暴痛宰對手,還差點要打架?
黎永萱沒有多說,她安靜地上車,坐在他身邊。
第4章(2)
下一瞬間,一件運動外套又甩到她身上。
她接過了,微偏頭看他一眼,只見他賭氣似的看向窗外,根本不肯看她。窗外根本是一片黑暗夜色,有什麼好看的呢?
默默穿上外套,把拉鏈一路拉到下巴,緊緊把自己包住。她像是被他的體溫包裹住一樣,驚惶失措的心情,終於慢慢的、慢慢的真的平穩了。
車子在夜色中緩緩滑行。經過了整天的折騰之後,她此刻覺得疲倦像浪潮一樣淹上來。閉上眼,她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好久好久,車內都沒有聲響。
「蠢女。」麥緯哲突然低低的嘀咕了一句。
開車的大漢由後視鏡瞄了後座兩人一眼。果然,黎小姐睡著了。秀氣的臉蛋雖然還很蒼白,但緊鎖的眉已經鬆開,驚慌的表情也消失了。她歪著頭,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靠在身旁人的肩上。
而那位賤嘴雙耍痞、以脾氣不佳聞名的短道滑冰世界紀錄保持人,正一手撐著下巴望向窗外,另一邊的肩膀,則是動也不動地,充當人家的枕頭。
她其實不記得當天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大概就是被送回她下榻的旅館吧。這一點她還是很感激麥緯哲的。雖然他一直在生氣,拒絕跟她有任何交談,但還是確認她安全回到房間之後才離開。
再隔一天,她便隻身離開,渾渾噩噩回到自己住處。才到樓下,便被大樓管理員叫住,說有人在等她。
「有人等我?」她困惑地反問。
結果出現的兩名高大的男子,以及一個一看就是秘書、助理模樣的精明女子。全都是很陌生的臉,黎永萱確定自己沒有見過他們。
「是黎小姐嗎?」那精明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簡短有力地說:「你的租約已經到期了,請你現在上樓整理東西,一個小時內要離開。」
黎永萱更困惑了,她看看大樓管理員,又看看陌生人。「可是,這房子是我們公司租的,有長期租約,怎麼會突然到期、要我搬走?」
精明女子彎了彎嘴角,「是的,因為是公司出錢給你住,所以隨時可以收回。黎小姐,這裡是董事會的傳真,你看一下吧。」
她接過傳真信件,稍嫌模糊的字跡中,清楚說明了黎永萱與集團的聘雇關係已經終止,在限期內要交還所有公物並搬出住處。
至此,她的腦中一片茫然。
研究所畢業之後,她的生命就專注在工作上,所有心思全圍繞著名洋集團打轉,連暗戀的對象都是名洋的總監。短短兩三天之內,這一切就全部變調,她就像一棵被硬生生連根拔起的植物,飄蕩無依到極點。
「他們會陪你上樓,幫你打包、搬東西。」精明女子對著旁邊的大漢揮了揮手,言下之意便是黎永萱將在他們的監視之下立刻滾蛋,沒有商量餘地。
「我可以請問……這封傳真是誰發的嗎?」黎永萱忍不住問,「我的直接上司可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總監——」
難道短短一天不到,總監暗示的「後果」已經來臨了?
「解雇就是解雇,你不必問那麼多。」女子又彎了彎嘴角,是一種很鄙夷的笑法。
「僱主不能無預警解雇我……」
「說得沒錯。所以,是你主動離職的。」一道陌生而清冷的女子嗓音加進來。高跟鞋跟敲在大理石的地板,清脆而篤定地靠近。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們雍容貴婦,大概有四十五上下了,身材略略發福,但穿著一身米白色的香奈兒套裝,裝飾品是低調的珍珠鑲鑽,渾身上下的貴氣還是令人不敢逼視。
她在黎永萱面前站定,遞上一隻雪白的信封。裡頭,是一張已經打好的離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