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啊!明明才過了七年而已。
「媽咪……媽咪……」門外傳來幼嫩的嗓音。
她站起身,緩緩的打開房門,門外站著一對樣貌十分相似的娃娃。
「下課啦!」
「媽咪沒有到門口接小湊。」五歲的女娃娃奔進母親的懷裡,十分依賴母親。
「對不起,媽咪沒有注意時間,忘了小湊下課了。」她空出另一隻手,將兒子拉進房內,「怎麼?小揚的心情也不好嗎?」
「後天是聖誕節了。」周宇揚緊抿著唇。
「媽咪要帶小湊去買星星嗎?掛在樹上的大星星。」周子湊的嗓音軟軟的,嘴裡像是含了棉花糖。
我可愛的小女兒啊!徐可薇輕輕擁著女兒。
「今年不要佈置聖誕樹了!」周宇揚突然惡聲惡氣的大吼。
「為什麼?今年的星星明明輪到小湊掛,哥哥是壞蛋!」周子湊扁著紅唇,圓亮的大眼睛蒙上一層淚霧。「媽咪,小湊要星星……小湊要星星……」
「周子湊,你到底懂不懂媽咪要……」
「小揚。」她阻止兒子說下去,將女兒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小湊乖!媽咪今年一樣幫你做一顆大星星。」
「媽咪好好,這個世界上,小湊最愛媽咪了。」歡呼過後,周子湊送上香吻。
「媽咪愛小湊,也好愛小揚。」她親了下寶貝女兒,然後也吻了下兒子。
「那媽咪可以不要走嗎?」周宇揚哭喪著臉。只剩兩天就是聖誕節,他知道已經來不及……
「小揚,對不起,你要原諒媽咪,媽咪不是故意的。」紅著眼眶,她知道自己不能掉眼淚,否則女兒會跟著氾濫,最後會沒完沒了。
「我知道這不是媽咪的問題。」咬著牙,周宇揚微微抬起下顎,「媽咪,你要等我長大,到時我一定會去找你。」
「媽咪一定會等小揚。」
就快結束了,只剩兩天。
她要把握這兩天的時間,和兩個寶貝好好的相處,尤其是小揚,她不能讓這孩子抱著太多的恨。愛情如果可以兩情相悅,當然是圓滿,但是如果像她這樣,只能說是成長的過程。小揚的年紀還小,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知道,婚姻的經營有時候不是只有愛就足夠。
「小湊,媽咪不在家,你要乖乖的聽爸拔的話。如果你不聽話,媽咪一定會知道喔!」
周子湊本來愛困的揉著眼睛,聽見媽咪說的話,瞬間有了精神,緊緊偎在她的懷裡,「我不想玩仙女遊戲了,媽咪不要消失嘛!」
「小湊乖,你可以向星星許願啊!說不定媽咪晚上又出現了。」為了讓黏人的女兒習慣她不在家,徐可薇有時候會在晚上和女兒玩仙女遊戲,只要女兒乖乖的祈禱,隔天她就會出現。
「我今天晚上會努力的許願,媽咪明天早上會出現囉!」
努力……不對!徐可薇驚覺到自己正在走當年母親教育她的道路,連忙補充說明,「不對,小湊可以一直努力,因為成功一定要經過努力,但是努力不一定會成功。」她親了下女兒的臉頰。
「不成功,努力有什麼意義?大家只會注意第一名!」周宇揚清亮的雙眼與母親對視,不服輸的好勝個性完全遺傳自周雅人,尤其是不以為然的撇嘴這個動作。
「周宇揚,你才六歲耶!怎麼可以這麼好強?」徐可薇親著兒子的臉蛋,故意用額頭磨蹭他的頸窩,這是他們母子平常表現親暱最愛玩的遊戲。
「爺爺說,做任何事都要找到對的方法,光靠努力,只會事倍功半。哈……媽咪耍詐,你不能用手,這樣是犯規的。」周宇揚忍著不笑,但是好癢,小手無法阻止大手的呵癢動作,笑癱在母親的懷裡。
生命真的很神奇,從她身上剝離的一部分,居然與另一名男子這麼相似,彷彿一個模子鑄造出來。
這種可以和他更貼近的感覺透過兒子不停的傳遞,她曾經因為這個事實而感動不已,一直以為是這樣才會這麼疼愛兒子,但是到了要分離的時刻,明明是要和他斷絕關係,以後碰面就是陌生人,不知怎地,她痛徹心扉,被活生生的挖刨一塊心上肉,卻是必須和兒子分離的事實,他帶著傲氣的小嘴總是緊抿,過於成熟的小大人思維讓他有時候會嘲笑她這個做母親的,把她為人母的威嚴抹殺得一毫不剩,但她就是無怨無悔的愛著這個嘴巴壞死的小人。
她的兒子啊!
「媽咪,你在哭耶!」周宇揚伸出小手,幫母親拭淚。
「媽咪。」周子湊跟著抽噎。
徐可薇暗喊一聲糟糕,她居然忘記女兒還在。「流眼淚是為了要把眼睛洗乾淨,就像……」
「用水洗玻璃窗。媽咪,我不是小湊。」捧著母親的臉,周宇揚忍住太過譏誚的言語。他的媽咪一直很天真,這點無庸置疑,雖然這幾年因為他的存在,或者該說他父親的刺激,她漸漸走出童話氛圍,但是根深柢固的浪漫心態還是無法改變,這點從她教育小湊的方式就可以窺見一二。
「小揚真不可愛。」
「男人不需要可愛,男人需要強壯,這樣才能保護媽咪。」
「那小揚要多吃一點,才能變得強壯。」
「小湊也要,今天吃三碗飯。」嘴巴說三碗,周子湊卻是比出兩根手指頭。
「小湊最棒了。」徐可薇再親了親女兒。她的寶貝!
又是這種哄小孩的口吻!媽咪每次看著他或小湊,就會無緣無故的流眼淚,周宇揚清楚的明白是因為分離在即的關係,但是妹妹不知道也不懂,往往只能陪著媽咪一起掉眼淚,母女倆哭著睡著是常有的事。這些他都看在眼底,有時候眼睛也會酸酸的,可是他命令自己不准哭。
他現在是唯一可以保護媽咪和妹妹的男人,如果連他也哭,那麼最愛的媽咪和妹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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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雅人翻閱完企劃書,喝了一口威士忌,融化的冰降低烈酒的燒灼,滑過喉嚨,留下大麥的溫潤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