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鬼的推輪椅來幹麼?」
沒想到石磊一看到輪椅,一雙虎目霎時瞠大,以看妖怪的眼神瞪著它。
「今天天氣不錯,絕對不會曬傷的,我想推你到外面去散散步……」
「不要!我不去!」不待她把話說完,石磊就怒氣沖沖的對她大聲咆哮。「你休想要我出去丟人現眼!」
「不是,我沒有要你丟臉的意思……」
她聞言嚇一大跳,為何他要將她的好意說得如此不堪?她只是不希望他成天關在病房裡,出去透透氣或許更有益身心健康。
「別說得那麼好聽,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他氣急敗壞的指著凱薇的鼻子叫罵,若是他的身體像以前一樣健康,他鐵定會由床上跳起來。
「你恨我吧?恨我一直沒將你當成真正的妻子對待,所以想用這樣的方式報復我、讓我難堪!」
宋凱薇一顆心蕩到谷底,她豎抓著輪椅後方的把手,身體微微顫抖。若不是有輪椅支撐著她顫抖的身體,她恐怕會因太過震驚而跌倒。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番好意,竟會被他誤解成如此不堪的結論——
天氣這麼好,讓他出去透透氣,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難道會比一天到晚關在這充滿藥水味的病房裡差嗎?
她一徑天真的想著該怎麼做才對他有益,他卻將她的好意當成驢肝肺,認為她居心叵測,存心讓他難堪?!
他到底將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
工於心計,還是心如蛇蠍?!
她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後,直楞楞的盯著他看。
「幹麼?被我說中了,所以才這麼不甘心的看我嗎?」他嗤笑,在自己受傷的同時,也不惜以傷害她來達到心理的平衡。
宋凱薇深吸口氣,緩緩的將輪椅推往病房外,在踏出病房之前,幽幽的低喃一句:「沒有人想讓你難堪,也沒有人認為你難堪,除了你自己。」
病房門在半晌後悄然闔上,徒留滿室的清冷,和緊扯著床單、呼吸急促且咬緊牙關的石磊。
沒有人想讓你難堪,也沒有人認為你難堪,除了你自己——她的話像句魔咒,嘲諷似的在病房裡迴盪……
「該死!該死的女人!該死!該死的——」他焚紅了眼咬牙低咒,雙拳懊惱的捶打著病床。
她該死的說得對極了,沒有任何人以同情或譏誚的眼神看他,覺得他難堪的只有他自己,一直都只有他自己啊!
第3章(1)
隨著住院時間的拉長,石磊的情緒變得越來越不穩定,這對他的病情倒沒什麼太大的影響,但對照顧他的人來說卻是頭痛加三級,苦不堪言。
不曉得石磊是不是故意讓自己的情緒暴走,好讓宋凱薇知難而退,但偏巧宋凱薇就是那種死硬脾氣,不管石磊出任何難題給她,她一律悶不吭聲的完成他所交代的任務,且全然承受他隨時可能發作的無名火。
她為石磊所付出的點點滴滴,莫星野和秦耀全看在眼裡,但對於人家夫妻間的事,他們兩個外人也不好說嘴,只好當個旁觀者,最多,也只是為宋凱薇的癡心感到不捨。
這樣的日子對照顧者而言,不啻是件極為疲累的事,因此在石磊睡著時,或他表明想獨處之際,宋凱薇總會一個人到醫院中庭散步,好排解紓發累積多時的壓力,因此難免也會與經常在中庭活動的一些病友有些互動。
「你來了啊,要不要到我這兒坐坐?」四樓骨科病房的陳爺爺,總是坐在中庭的花壇邊如此對她說。
「丫頭,你來看看我這針織,花樣好不好看啊?」五樓心臟病房的吳奶奶也經常要她欣賞自己的作品。
「阿姨,你可以陪我玩小車車嗎?」二樓兒童病房的小男孩也經常會邀請她參加他的汽車派對。
那些人都是宋凱薇在醫院中庭裡經常遇見的人,她總是一臉笑意的加入他們,每次都聊得很開心;而在那些病友裡,有一個人給她的印象特別深刻,那就是哪一樓都不住的住院醫生鄭駿樂。
說起這個鄭醫生,和她身邊的男人都不一樣,有種文人的氣質,身形瘦而頎長,每每站在庭院中賞景,微風吹拂而過,掩起他修剪整齊的短髮,遠遠看來就是一副極好看的畫面。
這日石磊又不要她陪伴了,說看到她就煩,於是她收拾了下受傷的心情,離開病房到中庭去散心,不意才剛踏進中庭,就看到鄭醫生站在樹下仰頭望著頭上的樹葉,仔由微風吹亂他的發。
噢——這畫面真好看,教人當心悅目呢!
「嗯?」隱約感覺到有人在看他,鄭駿樂反射性的朝視線來源望去,很快便注意到宋凱薇的存在,他溫文儒雅的扯開一抹笑,向她微一頷首。
「宋小姐。」
「鄭醫師,這麼巧又在這裡遇見你。」宋凱薇跟著露出淺笑,緩緩的朝他走去。「又沒當班啦?」
「是啊,就是這樣才會有空到這裡來賞景。」鄭驗樂點了點頭,不假思索的回答。「你呢?你親戚在休息嗎?」
「嗯哼。」她輕哼,沒將自己受到委屈的事告訴他,俏皮的以他才使用過的語旬響應。「所以我才有時間下來晃晃啊!」
鄭駿樂微愣了下,隨即搖頭輕笑。「你反應真快,以後哪個男人娶到你,怕是要被你壓得喘不過氣來。」
宋凱薇的眼神賠了黯,直覺地低下頭。「以後的事誰知道,想那麼多幹麼?」
因為與病友有了互動,難免有人會好奇的問她到底在照顧什麼人,她總推說是照顧親戚。
她並沒有告訴醫院裡的任何人,她是在看顧自己的丈夫——橫豎石磊也不將她當成妻子,況且上回離家前,她已經留了離婚協議書給他,不論他室去處理了沒,她都當自己已是結束婚姻的單身女人。
這樣既不會造成石磊莫須有的壓力,她也能說服自己漸次淡忘對他的感情,即使目前的她實在做不到,但她相信總有一天,她能做到完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