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娥皇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摸著小臉。她有改變這麼大嗎?她知道小時候的自己十分瘦弱,體型比同齡孩子還要嬌小,而這幾年東奔西跑,她的氣色變得紅潤,臉頰豐腴,骨架也抽長很多,但是眼神沒有變啊!
「怎麼發起呆啦?你會不會煮飯?」
問她?娥皇連忙點頭,「會,西洋菜色比較拿手。」
譚管家面露狐疑,「你今晚試試,如果味道好,才可以留下來。」
「好。譚伯,請問一下,影蝶別墅區在哪裡?」反正她也要工作才能餬口,女傭跟服務生是同性質。
「不就是這裡嗎?怎麼現在的年輕娃兒都這麼糊塗?」譚管家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屋子。
這……娥皇瞠目結舌。黑色的鏤花鐵門,長長不見底的樹叢小徑……
「可是影蝶別墅區的大門口不是有座大理石,上面雕著影蝶兩個字?這裡沒有啊!而且那座大門明明是青銅鑄造……」
「明建告訴你的?明建真是越來越不可靠,你說的那是大門口,我們傭人或者食物、貨物的進出,都從這個側門,你千萬要記熟,以後別跑錯門。」
嗄?現在都二十一世紀,還有這麼嚴格的傭僕階級?娥皇知道譚伯的個性比較循禮,但不用古板到這種程度吧!
譚管家一路叨絮,身後始終沒人應答,轉身要教訓她,才發現她還愣在門口。
「你還在那兒發什麼呆?快跟上來。」
唉!難怪報章媒體形容這世代的年輕人是草莓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對不起。」娥皇連忙追上去。
「動作慢吞吞的,真是要不得,要盡快改善。這宅子大,傭僕精簡,所以每個人都要身兼幾份工作,你將來除了負責廚房工作和伙食,還有清潔工作也要幫忙……你有在聽嗎?我交代事情的時候,你要響應啊!看要回答是或好都可以。」
「好。」
「怎麼教一樣做一樣?你的眼睛放亮點。算了!做事勤快就好,反應快慢這種事也不是教就會。你有幾年的工作經驗?以前是在哪裡做事?」
譚管家爽朗的嗓音不歇,迴盪在樹叢間。
工作一個禮拜,娥皇發現別墅的擺設都沒有改變,尤其是她以前的房間,在打掃時,更衣室、起居室和書房,範圍驚人,也因為這優渥的環境,讓她剛開始租屋獨居時,費了好長的時間才漸漸習慣鴿籠般的住處。
呼!好累,如果未來都要這樣打掃,那她的房間還是小一點比較好。
期間,靠著瑣碎的記憶,她找到偷藏在床墊下的照片,泛黃的紙張讓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當時她坐在輪椅上,而他臭著一張臉,說什麼也不肯面對照相機。
好懷念!她抬頭看著隨風搖曳的龍眼花,淺淺的黃色就跟照片一樣。坐在這裡可以看見她以前的房間,綴滿蕾絲的窗簾隨著風輕輕搖晃。
這樣的景色每年上映,但人事已非。
愛原來是一種酒,飲了就化作思念,而在陌生的城市裡,我夜夜舉杯,遙向著十六歲的那一年。
這是席慕容的詩,伴隨著她在異鄉的白天、黑夜,只是沒有料到回來台灣,這熟悉的城市卻驅趕不走相同的寂寥。
「你從來沒回來過,結果只有我一個人坐在這裡遙想當年,好呆!」她自言自語,忍不住揚起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好澀!
「你這丫頭,又跑來這裡摸魚。」
背後突然出現的嚴肅聲音,嚇得娥皇連忙起身,立正站好。
「譚伯……管家好。」
「算了、算了,你就叫我譚伯吧!」譚管家坐在草地上,「這個位置可以看見我家小姐的房間,以前我也常坐在這裡。那時候小姐的身體很不好,每天最喜歡坐在落地窗前看著花園,當時這花園還有專屬的園藝師,每個季節會種植當令花卉,全是為了讓小姐欣賞,希望她看了心情好,身體跟著健康。」
「那小姐後來呢?」娥皇順著譚管家的語氣問下去。
「後來小姐到美國治病了。」
「有好嗎?」
「嗯,她的身體好了,所以飛得遠遠的,已經忘記這裡了。」譚管家的聲音有掩不住的落寞。
「或許她沒有忘記這裡,只是有些原因讓她不能回來。」娥皇試著安慰他,因為她明白譚伯的忠誠個性,沒有主人的房子,整理得再美麗,也是徒然。
「一定是因為少爺。」
「少爺?」她屏住氣息。
「左克儉先生,你在兩天後會見到他。」
「他是小姐的?」
「丈夫。」
「他會回來這裡?」
「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每年龍眼樹開花的時候都會來,美其名是要來緬懷小姐,誰不曉得他在等小姐回來,要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嗄?離婚協議書?
對了,當初她離開得匆忙,完全忘記這件事。
譚管家仍在叨叨絮絮,但是娥皇的思緒已經飄遠了。
好不容易有人走出手術室,左克儉連忙衝上前。
「她現在情況如何?」
「懷特醫生會盡最大的努力,他是心臟科權威,我想夫人一定會安然度過的。」對於這位每年捐贈天文數字般的金錢給醫院研究室的金主,護士絲毫不敢怠慢。
又是同樣的話。左克儉跌坐在椅子上,她被推進手術室已經八個小時,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他肯定的答案,全是些廢話。
衛星手機響起,他揉了揉臉,下巴佈滿青髭,血絲充斥的眼睛流露出疲累,他沒有打算接電話,鈴聲卻像是在跟他比耐力。
「該死!」
他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
「老闆,宓靜小姐出車禍,已經送到夫人所在的醫院,醫生說要動手術,需要家屬簽名。」話筒另一端傳來的是他的助理華瑞的聲音。
「怎麼會?我不是要你們注意她?」左克儉目眥盡裂。
「柏特載著小姐跟人賭賽車,我們有勸過小姐,但是她不聽,結果車子在途中失控,撞上橋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