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臉色倏沉,心裡窘得要命,無處可發洩的怒火索性全轉移到把他害得那麼慘的罪魁禍首身上。
「你這個可惡的騙子,還賴在我房間裡幹嘛,滾啊!」他推了小伊一把,她步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但這次他閃得遠遠的,根本沒打算扶她。
白雪跳上床鋪,放任已經囂張跋扈得跟這兒的男主人一樣的黑伯爵在那頂級的絲綢寢具上亂竄。
當下,威廉只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要是敢讓我在睡覺的時候吞下一堆貓毛,給我試試看。」
白雪無所謂地聳聳肩,懶洋洋地趴在床鋪上,習以為常地把威廉的警告當作耳邊風。
一種強烈的酸楚湧過咽喉,直衝眼眶,小伊愣愣地轉身走出威廉的房間,耳邊聽著他們兩人的親暱對話,從言談之間完全能感覺到威廉對那女孩的包容與信任,絲毫沒有半點平時威廉在談及女人時展露的厭惡排斥。
小伊恍惚地一路走進自己的房間,木然地關上門。
以後,威廉再也不會在她作惡夢驚醒時來陪她,不會將害怕的瑟縮在床底的她抱出來,也不會再以引誘似的笑直望著她,更不會老是帶著某種算計跑來她的房間……
她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真實性別會被揭穿,也不用擔心威廉因為錯認她的性別而對她別有意圖了。
但是,為什麼她的眼睛突然覺得好酸澀,心,像拼圖缺了一塊,不再完整。為什麼她會這麼沮喪,心底深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歸屬感,好像又一點一滴地崩毀了。
第4章(1)
感覺又回到前幾年的盛況,威廉古堡的怪咖們又合體了。
依然當自己是女巫的白雪和她老公鬧彆扭,於是抱著家當黑伯爵回台灣,而剛拐了男人的魔女梅杜莎因為接到白雪的電話,也跑回威廉古堡湊熱鬧,目的呢,當然就是為了取笑眼睛脫窗的某位吸血鬼王子。
威廉古堡忽然間變得鬧烘烘的。
「他啊,超好笑的,對伊芙大獻慇勤,還真當人家是可愛弟弟想誘拐,簡直就是淫到不行的吸血鬼。」白雪說得起勁,連一向蒼白的臉色都漾著興奮的淺淺粉紅。
梅杜莎撩過一頭蓬鬆的鬈發,笑得一雙媚眼都彎成新月狀。「威廉,你不要當吸血鬼了,乾脆改行去當人口販子好了。」
「他要是去當人口販子,鐵定賠。」白雪認真地說。
「為什麼?」梅杜莎明知故問,還得拚命憋笑。
「因為都把男的看成女的,女的看成男的,搞得上門的顧客都得是雙性戀才能做成生意。」
說完,兩個女人笑倒成一團。
一旁蹺著長腿,雙臂環胸,臉色陰森至極的威廉則逕自盯著電視螢幕不吭一聲。
媽的,他不是不想吭聲,而是不能也不爽吭聲,誰教他幹出這麼孬又笑死人的蠢事出來,又誰教小舅居然這麼大嘴巴,什麼事都跟老婆講,然後他那雞婆又什麼話都藏不住的小舅媽再跑去跟白雪講,白雪當然會跟另一個怪咖講,然後糗事就靠著菜市場三姑六婆驚人的傳播力,以光速擴散……
真他媽的圈圈叉叉又叉叉!
「你們兩個是吃飽撐著是不是,不會去吞幾顆子彈?」額際青筋浮起,威廉再也受不了同伴們的恥笑,長腿踢桌蹬起身。
白雪和梅杜莎笑聲倏止,兩人互看一眼,接著又繼續發出足以掀起屋頂的哄堂笑聲。
威廉惱得無語問蒼天,乾脆躲得遠遠的,很窩囊的決定打包行囊回去羅蘭本部算了,總比繼續成天被這兩個女人嘲笑好。
這麼一想,他索性快步邁向房間,恰巧看見一抹人影正杵在他的房門口,靜靜凝望著房內。
威廉瞇起眼,那種管不住的矛盾複雜情緒遮蔽了他清晰的思考,讓他忘了自己應該重重的唾棄、怒斥眼前的女孩。
小伊是她隨口取的假名,把他高傲的自尊害得比過熟的水果還廉價的傢伙真實的名字是伊芙,已齊耳的發改變了她原本雌雄難辨的氣質……對,就是她那種帶著些幼稚、青澀的氣息迷惑了他,害他鬼迷心竅,才會失去往常精準的判斷能力……超級可恨!
「喂,警告你,少在我的視線內亂晃,滾回你房間啃大麻去。」心火狂冒,威廉冷冷地朝她低吼。
伊芙的肩頭倏地一震,僵了許久才徐緩地轉過身,蒼白的臉上掠過一抹悒鬱,晶瑩的水眸像澄淨的湖,倒映出威廉的俊容。
見狀,他的心跳狠狠地漏了拍子,火氣差點變成衝動的熱氣。
他愣了片刻,焦距差點迷失在她那如鏡的瞳眸內,趕緊眨去同樣倒映在他眼底的那張無辜的小臉,又恨恨地瞪著她。
可惡,沒事長得那麼讓他無法抗拒做什麼,害他三番兩次幹出蠢事,光想到之前被她騙得團團轉,還破例讓她進入他房裡,他真是白目到極點。
伊芙遲疑數秒後才掀唇喚他。「威廉……」
他沒好氣地回應,「幹嘛?」他是不是心臟出毛病了,為什麼連她喊他名字的時候都會猛烈震動?搞什麼鬼……
「我真的很抱歉……關於隱瞞性別的事。」她沮喪地低垂著頭,憂鬱得像朵枯萎的花。
「你是該感到抱歉,你害我在白雪她們面前抬不起這張帥臉,我要是真有對尖牙,早就狠狠咬斷你的脖子……不對、不對,我才不碰女人。」忽爾驚覺自己說錯話,威廉扭曲著俊臉趕緊改口。
「你真的沒辦法喜歡女人?」不知道為什麼,在問這句時,伊芙心底有股隱隱欲動的期待與莫名的渴望。
威廉一臉狐疑,「你都快被我罵成豬頭了還懷疑啊,難道真要我帶個男人回家睡你才相信?」奇了,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她這個來路不明的傢伙有什麼好懷疑的,怪胎。
霍地,冰涼滑細的觸感襲來,皺緊雙眉之下的狐疑俊眸垂下,赫然發覺伊芙居然將她皓白的手圈握住他插在口袋中微露出一截的手腕,難以言喻的奇異感覺逐漸在失序的心跳聲中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