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利的視線射向門外,兩名行跡詭異的黑衣人縮著身體在樓梯口伺機而動,忽地,一道細微的呻/吟牽動了他最敏感的神經。
往左瞄睨,一道在長廊盡頭努力地匍匐前進的發顫嬌軀撞入他驚詫的眼裡。
媽的!肩膀中彈還在地板上拖,她是哪根筋不對勁啊!
身體的動作永遠快了大腦訊息一步,威廉衝向床鋪,踢開床墊,迅速拿出一把防身的貝瑞塔手槍,拉開保險桿衝出房門。
咻咻的子彈像不要錢似的猛地射來,威廉雙肘撐地,翻滾著身子,邊反擊邊迅速靠向仍在長廊上拖行的人兒。
「喂,那些人是衝著你來的?」
威廉拉起伊芙未受傷的那只胳臂架上他肩頭。由於情況緊急,也沒時間再讓他假裝感到噁心反胃。瞥過她因中彈而刷白的臉,垂掩輕顫的睫下是噙著恐懼淚光的晶眸,他的眉頭不由自主又皺得更緊。
「哭什麼,有什麼好哭?所以我才說女人沒用又惹人厭。」
伊芙搖搖頭,低首抹去眼角的淚,面無表情的低語,「我沒哭。」
威廉拽著她閃入鄰近的空房,門外一陣紊亂的腳步聲,隱約還能聽見白雪和梅杜莎驚呼的聲音。他倒是不擔心那兩個怪咖,這些人是衝著伊芙來的,不會去招惹她們……可惡,偏偏小舅去機場接他老婆了。
第4章(2)
「狄先生呢?他在哪裡?」伊芙惶惑地抓著威廉的雙臂,蒼白的臉倏然湧起驚悸,發涼的身軀不斷發抖。
威廉聽見自己腦中一根根的神經逐漸斷裂,俊臉登時猙獰。「你有沒有搞錯,我小舅欠你錢了嗎?幹嘛要管你的閒事!」說穿了,他心裡是不爽她遇事就急著找小舅的依賴表現,非常不爽!
伊芙瑟縮在牆角,雙臂環抱住自己,神色木然。「怎麼辦……沒有他該怎麼辦……」
好啊,她現在是把他當成死人一尊就對了,憑什麼小舅能他就不能?這女的還真是把他看得很扁!
威廉凜冽地瞪著她,抿緊的薄唇才想開罵,忽然瞥見伊芙將臉枕入曲起的雙膝中,悄聲啜泣。
「威廉,不要讓他們把我帶走……我討厭那裡,討厭那裡的人,更討厭我自己……」恐懼的寒意不斷席捲而來,將她層層捆綁,光是回憶就足以令她窒息。
威廉靜靜凝視著她,要斥罵的話全嚥回喉嚨裡,眉間的折痕又加重了些許,無可壓抑的莫名情緒蓋過了那些悶氣,他彷彿又能感覺到,心上的那道傲牆出現了斑駁的裂痕。
慘白俊臉難得換上嚴肅正經的神色,他徐緩地彎身,平視她惶然抬起的婆娑淚眼。
他溫熱且帶著香精球芬芳的指腹,輕撫過她剛才緊枕在膝上壓出的紅痕。燁燁深幽的雙眼懾服於他那能鎮定煩躁不安的眸光,她愣忡地凝望著他。
「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陰鬱的俊顏緊瞅著她,不再像是平時那個吊兒郎當沒個正經的威廉。
望著他迷人的俊臉,幾乎使伊芙忘了眨眼,感覺又像回到彼時他還不清楚她真實性別的時候,他毫無掛礙地與她接近。
「我……」眨動眼睫的那一刻,瑩淚涓涓滑落,她近乎自卑地仰視他。「就像你知道的,薛爾頓是專門出產毒品的地方,而我……」
威廉不吭聲,靜靜地聆聽,看她直打哆嗦,眸子因回憶而氤氳。
「我是從小就被訓練來製作毒品的天才。」
「天才?」他嘲諷地嗤道。「怎麼到處都有天才,這年頭天才好像都不用錢似的四處氾濫。」羅蘭家就天才最多──殺人天才。
伊芙不在意他的嘲弄,逕自說下去,「從小我就被關在暗房內,被訓練每天得蒙眼分辨出各種香料的氣味,只要說錯一種就不能出來,必須一直說到完全準確無誤才行。」
這會兒,威廉瞪大了眼,「你、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伊芙微牽起一抹苦澀的淺笑,「是真的,所以我才有那麼敏銳的嗅覺。」
「媽的,GUCCI還是CHANEL真應該找你去當調香師。」
「等年紀再大一些,他們開始改變訓練方式,他們……開始逼我分辨毒品的原料,然後強迫我學會怎麼調製配方,幫他們製作出成分最純的毒品。」
威廉雙眸微斂,「所以你是個製毒天才,一技之長就是製作毒品。」
「對……你說得一點也沒錯,我是害死很多人的幫兇。」因為極度的痛苦與自厭,所以她才決定逃離薛爾頓那個墮落的地獄。
「那你是怎麼和小舅搭上線的?」問完,他有點惱,總覺得這種問法活像是伊芙跟小舅有什麼曖昧。
對,他就是不爽伊芙對小舅的崇拜與過分信賴,別問他為什麼,因為就連他自己也很白目又該死的弄不清楚!
「我和他……」
驀地,伊芙吃疼的縮起蒼白的臉,撫上右肩。
見鮮血已經滲透了她水藍色的薄衫,威廉低咒一聲,毫不猶豫地撕開她的衣袖,果然如預料中一片血肉模糊。因出身特殊,早已習慣這種畫面的他,竟無端覺得心中極為難受。
「該死!你說你是天才,不過我看那些要抓你回去的傢伙根本沒把你當成寶,子彈照樣亂射一通。」
伊芙抿起毫無血色的唇瓣,斜倒在他肩上,偷聞著他身上馥郁的香氣。有梔子花、小蒼蘭、橙橘、鳶尾花……喔,連這種時候,已成了天性的嗅覺本能都不肯放過她。
威廉抓過桌案上的瓶裝水替她清洗傷口,刺痛感逐漸蔓延至她的四肢,發冷的額際沁冒出顆顆汗珠,滴落在他忙碌的手臂上,接著,她因拚命忍痛而瞇緊的眸子忽然一愣。
感到肩上的她身子一陣僵硬,威廉隨口安撫,「痛就喊啊,反正女人的劣根性不外乎就是愛哭愛喊愛叫。」
古怪的是,她竟然一點聲音動靜也沒有。他包紮止血的動作微緩,狐疑的眸瞥去,赫然發覺原本蒼白如紙的小臉暈紅一片,不止臉蛋,她全身的雪膚幾成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