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萱……」
「你還記得媽咪的名字?」辛子儀怔得忘記掉淚。「這麼說……你只忘記我!」這次她不再含蓄,哭得淒厲異常。
「妳……」紀哲平猶如被驚雷一劈,不敢置信,「妳是子儀?」
「現在想起來已經……已經來不及……我決定要回台灣……」她哽咽的說。
「老天!」紀哲平將她摟進懷裡,緊得差點讓她喘不過氣。「我的女兒,原來妳已經這麼大了!」
來不及了!這遲來的鬼親情根本彌補不了她心裡的創傷。辛子儀想掙扎,卻發現她父親全身顫抖,甚至有種類似小豬的嗚聲。他在哭嗎?是喜極而泣嗎?
不曉得過了多久,紀哲平突然推開她,緊捉著她的雙臂。
「媽咪呢?她也來美國了嗎?她人在哪裡?」
「媽咪在台灣。」爹地的眼角濕濕的,這麼說他剛剛真的在哭,既然他這麼想見她,看起來也很愛她,那……「爹地,你為什麼要和媽咪離婚?」
「妳媽咪沒告訴妳嗎?」
辛子儀搖頭,「媽咪每次提到你就是歎氣,她什麼事都不說。」
「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明瞭,我很難給妳一個解釋。」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他精銳的眼一閃,「妳人在這裡,媽咪卻在台灣,那子禮呢?」
「哥哥,他……」辛子儀窩在他的懷中,一五一十的將經過說明。「現在媽咪應該發現哥哥不是我。」
紀哲平越聽,眉頭蹙得越緊,「不,她不會發現的。」
唉!當初他斷然下決定時就該有心理準備,若有一天她會曉得事情真相,一定會恨他,可是準備了快十年,他發現他一點讓她恨的勇氣都沒有。
老天!過了十年……她還記得嗎?她是不是還像當初那麼天真爛漫?
「對啊!媽咪簡直就是天真過頭。」
「媽咪,她有再婚的打算嗎?」紀哲平小心的問。
「媽咪沒有男朋友,她怕我變成白雪公主。爹地,你當初為什麼要和媽咪離婚?哥哥說媽咪生下我們沒多久,你們就分開了。」辛子儀倒是侃侃而談,知無不言。
紀哲平搖頭,「提出離婚的是妳媽咪,爹地從沒想過要離婚。」雙手掩面,過了近十年,每每想起,他仍有說不出的悵然。當初提出離婚,她什麼理由都不說,見著他,永遠以淚相迎,看得他鐵石心都滴穿、滴痛。
最後只好放手……
「媽咪提出離婚?」辛子儀嚇得嘴巴大張。「怎麼可能!媽咪每次聽見我問爹地,不是掉眼淚,就是歎氣,我還以為是觸動她的什麼傷心事!」
紀哲平讓女兒坐在自己大腿上,認真無比的說:「我也一直很想知道,明天我們就去台灣。」
「好!」雖然說這裡有的吃、有的玩,連住的地方都像城堡,但畢竟不是從小生長的環境,她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她好想水餃也是原因,還有媽咪和哥哥,明天要回台灣,他們這樣算一家團聚嗎?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永遠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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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哇!遲到、遲到了!小儀,妳怎麼沒有叫媽咪起床?」辛品萱大聲嚷嚷,手腳慌亂的換上灰色套裝,衝出房門,目標浴室。
砰!打開浴室的門,紀子禮站在馬桶前,驚魂未甫,沒有料到,居然有人沒敲門就闖進來。
「老天!原來妳也睡過頭!」辛品萱衝到洗臉盆前,拿了粉紅色牙刷,擠了黑人牙膏,「小儀,快出去,廁所媽咪要用,媽咪還趕著……」對上鏡子準備將牙刷放進嘴裡,她卻從鏡子中看見女兒站著上廁所,半解的粉紅色睡褲露出來的是小雞雞。
「啊!」辛品萱失聲尖叫。
這……她食指顫抖直指著紀子禮。
「小儀、小儀!妳怎麼會……」囁嚅半天,她壓根找不出半個適合的字眼來解釋目前的情形。
紀子禮被辛品萱高分貝的尖叫嚇得腦袋一片空白,平常腦筋轉得快的他也詞窮了。
「老天,難道媽咪生妳的時候,妳得了隱睪症!怎麼會這樣?那……那會有什麼不良的併發症嗎?」辛品萱摟住紀子禮,「妳別怕,媽咪等一會兒請假,帶妳去醫院。」
隱睪症?紀子禮這會兒簡直無語問蒼天。隱睪症是指睪丸沒有落在陰囊內,他還有明顯的男性器官可以證明是男生,而且是生下來就該明白的男娃娃。
媽咪怎麼能這麼迷糊?
辛品萱動作迅速的刷牙、洗臉,離開浴室,「妳趕快整理,媽咪先去撥電話到醫院掛號。這個該掛泌尿科還是家醫科?婦產科有在看嗎?」
最後兩句自言自語紀子禮聽進耳裡。
婦產科?他是男生耶!他用力的關上門。
「我不要去看醫生!」他竭力嘶吼,相信門外的媽咪一定有聽見,他是貨真價實的男生耶!看婦產科,他情願馬上死掉。
辛品萱當然聽見了,還深深瞭解到女兒的激動。這是一定的,身體出現巨大的變化,也不曉得多久了,她心裡的慌張可想而知,偏偏她這個少根筋的母親完全沒察覺。
她輕輕的敲著浴室門板。
「媽咪不是要逼妳去看醫生,只是身體不舒服就該治療才對,媽咪答應妳,明年暑假再讓妳去參加夏令營好不好?」她先行利誘。
「我不要!」他斷然拒絕。
「妳是不是在怪媽咪沒早看出妳的不適?其實媽咪已經在反省,平常不該把妳和餃子丟在家裡,可是媽咪上班是為了要維持家庭啊!媽咪一直努力當好媽咪,雖然很迷糊……小儀,妳聽話,讓媽咪帶妳去看醫生好不好?妳這樣,媽咪好擔心真有什麼不良的後遺症的話,如果有萬一,妳教媽咪一個人怎麼活下去!」嗚……她和他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小儀是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寶貝……
老天怎麼可以這麼捉弄人!
「小儀,妳開門……開門好不好?媽咪好怕……真的好怕!」禁不住自己嚇自己,她用淚水來宣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