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如果我們早到一步就沒事了。」言彰義歎息,感到非常痛心。「她的身體這麼虛弱,卻要面對這場大手術,要怎麼負荷呢?」
「你們早知道她的健康狀況?」言後軍哀傷地看著父母,眼眶泛紅,恨自己居然絲毫未覺,和她朝夕相處竟是如此諷刺。「她有心臟病,而且嚴重得必須換心才能活是嗎?偏偏她的血型特殊,要找到適合的心臟移植,機會微乎其微,所以她急著結婚,不是因為衝動,而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捨不得留下父親一人獨自承受悲傷,因此決定生下一個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來陪伴她最愛的父親……對吧?」
若不是翁斯琪將所有真相告訴他,也許他始終不會發現喻福曦說不出口的苦衷。
言彰義和曲佳嬿悲傷地互視一眼後,點頭承認道:「我們確實知道這些事,只是,如果將實情告訴你,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一個生命即將消逝的女人做你的妻子,所以福曦要我們所有人對你隱瞞,用恩情逼迫你答應,至少離婚後你只當報了恩,也許會覺得她可惡,但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背後有多麼令人鼻酸的無奈。」
「可惜她失算了,她沒想到我會真的愛上她,想和她攜手共度一生,想和她擁有一輩子的婚姻……她統統失算了!」言後軍幾乎崩潰地哭喊,若不是自責的力量支撐著,他已然心碎。
他被她深深愛著,卻渾然不知她愛得多麼痛徹心扉,時時刻刻珍惜著這份感情,就怕錯過徒留遺憾,他身在幸福中,卻沒能像她一樣呵護兩人的愛情。
當健康折磨著她,暗地裡又有凶神惡煞對她虎視眈眈,背腹受敵時,他人在哪裡?言後軍抬起眼,目光緩緩落在喻磷像要殺了他的表情上,他多麼渴望喻磷能結束他的生命當作謝罪!
他對福曦有太多的抱歉,和說也說不完的虧欠,世上若真有神,請保佑她,他願意傾盡所有來交換她平安無事,就算必須犧牲自己也無妨,只要她能活下來……只要她能活下來!
手術過後,喻福曦被安置在單人加護病房,身上插著數根細管,連接每部足以維持她生命的醫療儀器。
當她順利甦醒,醫護人員立刻通知家屬進來探望她。
看見年邁的父親出現,她不禁眼眶微濕。
喻春承握住女兒的手,比她先掉下眼淚,強烈的不捨完全表現在臉上,每一道被歲月鑿刻的紋路都顯示出他的哀傷。
「爸爸……」喻福曦虛弱地喊了聲,不忘給父親一記微笑,安慰他的心。
「寶貝,」喻春承這一生幾乎沒怕過什麼,就怕心愛的女兒有任何萬一,她是他的命啊。「你一定要堅強,爸爸一定盡全力救你,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放棄,知道嗎?」
喻福曦閉了閉眼,以此代替回答。她當然會努力活下去,她還很年輕,怎麼甘心將這麼寶貴的人生交給上帝?
身上的痛楚如千萬根細針狂扎,她拚命壓抑,不敢在父親面前流露出絲毫痛苦的神色,表現得異常勇敢,如同八歲那年的她,愈是遭遇人生險境,愈有勇氣挺身面對。
「有個人想見你。」喻春承雖然不願意替那小子安排,但是他知道那小子是女兒最掛心的人。「你想見他嗎?」
「想。」對於愛情,她仍然如此坦白。
即使最後一刻被傷透了心,她還是無法停止愛言後軍。愛是沒有道理的,有些事情就是非他不可,不是他的話,她的世界根本沒有愛情發生的可能。
「可是見他之前,我有件事要拜託爸爸……」
喻福曦跟父親說完請求後,才讓他去喚言後軍進來。
言後軍換上隔離衣後進入病房,看見喻福曦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卻努力對他微笑,瞬間,像有一雙無形的手用力擰痛了他的心,狠狠的蹂躪,瘋狂的摧殘,教他痛不欲生。
「你……還好嗎?」一開口,他就哽咽了。
喻福曦其實更心疼他,明知道自己狀況有多危險,還是樂觀地對他說:「我沒事,你也不要擔心,我很快就會好的。」
言後軍壓抑著悲傷的情緒,堅強地點頭,將她的手心熨貼在他臉上,然後將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你受傷了。」她閉了閉美麗的雙眼,像什麼都知道似的說:「別怪磷,一定是看見我這樣,他急壞了。」
「我不會怪他。」言後軍搖頭道。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受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只是我嫉妒他,總是無微不至的守護你,他做到我沒能做到的事,讓我好慚愧,你是我的妻子,但是我卻讓你一個人面對危險,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喻福曦輕輕地道,心疼的碰觸他臉上的淤痕,目光中滿是溫柔。「忘了嗎?你已經送過我『蘋果箱子』,那一箱滿滿的蘋果,可以抵過所有的歉意。」
「根本不夠。」
「這樣啊。」她笑著說:「那……以後再為我做一次吧?」
言後軍親吻她濕潤的眼角,內心充滿感謝,謝謝她包容他,謝謝她願意這麼愛他!
「我不會再讓你傷心,等你痊癒,我們再去旅行,全世界還有好多地方我想和你一起去,我們再拍好多滑稽的照片來取笑對方,看誰最醜。我知道很多好吃的美食,知道哪裡是甜品聖地,我們一起吃遍全世界,你說好不好?」他深情款款地訴說著未來幸福的藍圖,拚命吸引她,就是要讓她動心,希望如此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
「嗯,我好想去。」喻福曦笑著說,緩緩閉上雙。「我真的……好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我也是。」言後軍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淚。「福曦,我愛你。」
後軍,我也愛你……
濃密的黑色長睫在她的眼睛下方形成美麗的暗影,她沒有說話,嘴角卻帶著淡淡的笑痕。
一旁的儀器忽然發出刺耳的警示聲,黑底的螢幕上畫出一條殘忍的水平線,教人怵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