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婁全廣依依不捨的,不想放棄的看著周文武,他只知道這男人似乎在違背心意令自己心平氣和,甚至有些委曲求全的討好某個看不見的人,這讓他心底有點不愉快。
周文武這種俊美陰沉的長相就適合那種殘暴狠戾的風格,哪怕戴著面具,只要從他嘴裡吐出任何一句話,都能感到這個人藏於內的怒火與陰鬱,哪像現在……真是令人很不舒坦,居然是為了某個人壓抑自己,那人還不是他……當話說回來——「這兩個男人在閒話家常?」他實在不解。「在這種時候?」拿著刀的手勢分明隨時可以揮刀相向,嘴上卻在討論什麼天運地運的,他們到底記不記得屋裡有個可憐的病人?
易朗觀察許久,最後下了個結論:「老廣,該不是你看中的這個男人,心裡有病吧?」
數月後。
天上繁星,女子穿著斗篷,繞著湖畔散步,她想著事情,想著想著,突然有人上前扶她一把。
「小心,大姑娘,會落湖的。」
她不經意的嗯了一聲。「阿玖,你說……」頓一下,她往身側看去。
「哦,是九行啊。」
九行垂著眼,說道:「大姑娘要叫我阿玖,也是可以的。」
徐直看著他,這一次沒有恩上一聲。過來良久,九行抬眼看著她,她盯著湖,也不知在想什麼,他正要跟她說,凡事沒有身體重要,孫時陽說過,直到發留到肩下時,那是也差不多養足精氣神,方能出門或見客,去做以往在做的事,大姑娘還是去休息吧。
這話都還沒有出口,徐直便問道:「近日府裡有什麼事嗎?」
九行微的一怔,跟在他的身側,說道:「陛下又差人送補品來,要大姑娘好好養傷。學士館學士也三不五時來問候大姑娘,只是大姑娘如今不宜見客,我全都擋了……·」他說著瑣碎的事,心裡其實奇怪。
姜玖還在徐直身邊時,他曾跟著學過,那時府裡大小事情哪件不是姜玖說了算?她一心只在學術上,哪像現在……自她術後恢復意識,有了精神之後,仍像以往時常發呆,卻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過往她發著呆,替她撲上紙筆,轉瞬她會寫出一堆拆開是字,組合起來卻是令人一頭霧水的文章,而後美目璀璨,彷彿得到一個新世界般——這是姜玖告訴他的,至於姜玖懂不懂?姜玖只是笑說:「我不是蠢,而是所擅長不同罷了。」隨即會將她寫過的墨跡收起。
白話點就是,姜玖是看不懂的。
事後他方知徐直根本不會看她當下的書寫,因為那些全在她腦子裡,會看的只有姜玖,也他想搞懂徐直到底在想什麼,方能進入她的腦中世界。作為一個身邊人如果只能照顧她的衣食住行,而不能進入她的思想,未免丟臉丟大了。
姜玖也坦誠,跟徐直一比,在西玄貴族所受的知識瞬間變成連渣都不如。九行說完瑣碎事時,以跟徐直繞湖一周了。徐直微微喘著,顯然體力不濟。孫時陽說得對,哪怕徐直早晨獨自練拳,體力還是不如以前。
他又悄悄覷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開顱太耗精神,徐直這幾個月帶著幾分枯槁,美貌雖依舊,貌齡卻跟實際年齡差不多,他都想偷偷問白華,是不是以前徐直曾吃過什麼靈丹妙藥,現在要不要再吃?再不吃,不知二殿下會不會膩了她?
徐直累的暫時在石凳上歇著,坐姿一樣的筆直,她凝視著被星光照的微微碎光的湖泊,直到九行在她面前鋪上紙筆,她下意識要喊一聲「阿玖」,再一定睛,是比阿玖年輕許多的九行。
她突然問道:「你姓什麼?」
「劉。大姑娘,我叫劉九行。」
「劉九行麼?聽再臨說,你在我開顱那日,除了將我事先吩咐的背誦一回外,還說了許多你自己的意見?」
「我只是看周公子緊張,一時想紓解他的情緒……」
「他緊張?哦,他似乎喜歡我,所以會緊張。這是人基本的情緒,是這樣吧?」
九行臉皮一抽。這樣明明白白的說開。好嗎?人家好歹流有皇族血……「也可以這麼說。總之,大姑娘開顱一切順利,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如果真有存在什麼,我想他們是沒有敵意的。我們再把他們想好點,也許他們一塊在屋外陪著我們守護大姑娘開顱呢。」他隨口道。
徐直多看他兩眼,這才發現她這個最新任的身邊人不只凡事往好處想,而且比起前幾任身邊人還要幻想無限。
一想起前幾任身邊人,她的心思很輕易的轉了一個方向,彷彿眼下對她最重要的已非對天下的研究。她道:「你姓劉,再臨呢?我想起來了,姓季,同墨姓烏……你在做什麼?」
「大姑娘不是有個習慣,喜歡在發呆時寫下腦中記事嗎?」
徐直慢慢的抬眼看著他,良久就不說話。
九行心一跳,對上她的目光。「怎……怎麼了?」
「是阿玖告訴你的嗎?」
「是……是啊。」
徐直哦了一聲,極其緩慢的舉起筆,又看向九行。「白華呢?這陣子總是少見到她。」
「她無顏見大姑娘,所以……」
「我明白了。」
她又問:「再臨不方便入城,孫時陽至今在府裡沒有回去,是為了什麼呢?」
九行流暢地答道:「得等大姑娘完全康復、行動自如後他方會離去……大姑娘,你這樣看著我是……」她眼神有點惱怒,他是說錯了什麼?
徐直收回目光,筆尖將落紙上的動作就這麼停住,似在深思什麼。
九行在旁耐心等候,等著等著,竟看見徐直額上佈滿汗珠,他駭了一跳,正要問怎麼回事,就見徐直專注的下筆。
他瞄著,還真的像姜玖所言,看不懂。
她神色十分慎重,停停寫寫,等收了筆後,她微微一笑,盯著九行說道:「你收妥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