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個……同墨姑娘是偽裝成未亡人,不是真的嫁了?」
姜玖微微瞇起眼。「同墨好像比你大了些?」
「嗯啊……大了些也不錯啊。」雖然粗暴了點。「她是啞巴。」
「我學了手勢……等、等一下,其實我沒別的意思……」九行臉色略紅。「哦?再臨兄這個人是非常隨便的,他對婚姻事不看重,你光看他毫不猶豫炸死就知道,連季姓他都不打算恢復,說不定就這樣跟同墨過下去……」姜玖看著九行蒼白的臉。
他暗自失笑。其實白華也好,同墨也好,他還真的感覺不出她們哪裡好,這小子果然還年輕,年輕時再怎麼受創傷都能恢復,但他不行,看人事物總有一份麻木。
九行故作無事的取來信紙。「喏,這是魏公子寫的。」
姜玖隨意看上一眼。都是傷重瀕死的人,那能看見對方;他為了確認雲卿是活著的,而非是他們在欺騙他,一如他們在偏徐直一般,他要九行無論如何都得證實魏雲卿還活著。
然後,九行帶回一首少年情歌。那是魏雲卿第一次自己作詞,他不小心聽見的,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十二歲?十三歲?他們醉生夢死還不知大刀將要落下的時候。怎麼這麼久遠的事他還記得呢?怎麼……連雲都記得這首歌只有她聽過呢?
也不知怎麼的,每隔一陣子那小子就讓九行送來一闋詞,都是少年時他看過雲卿寫的,確認彼此還活著。呵……據說那種擅歌舞,轉眼就能做出詩詞的人心地柔軟,只要三言兩語就能騙到原諒,所以他才寧可與魏家小子形同陌路……他在看看九行放在他手上的紙卷,是徐直的筆記。他細細讀了一遍,不由得苦笑。他自認西玄貴族之後他是頂尖聰明的,卻還是遠遠不及徐直。
在沒有成為徐直身邊人前,他想著徐直不就是一個愛舞文弄墨的女人嘛?只是頂了徐姓而已,要他說徐達還比她美呢,成了身邊人後才知道蠢的是他。
「大姑娘近日可好?」
「好。自開顱後少有頭痛,只是……」
「只是?」他時關注著徐直開顱後的近況。一向是很好、不錯,看似跟以前一樣,讓他安下心來。
九行嗯了一聲。「可是是我的眼光有問題,周公子也從沒有說什麼,」他提到周文武時,姜玖撇了撇嘴。「但我覺得大姑娘好像老了點。」
「老了點?」
「姜玖,大姑娘是不是先前喝了什麼保顏藥,現在忘了喝?看起來多了那麼個幾歲。」
「是憔悴吧。大病初癒是會這樣的。」姜玖不怎麼放在心上,一字字讀著徐直的書寫。也只有還年輕的九行才會注意到女子的美貌吧,他都經歷了那麼多事,美貌?那根本不值一提。想他當年還發下豪語說要娶西玄第一美人呢。
他又問:「陛下呢?」
「陛下三不五時差人來探大姑娘。」
姜玖尋思片刻,想起他昏昏沉沉時,廷尉親自來看他一會,在他耳邊說著陛下的口諭——「你很好,且放寬心養傷,朕不會虧待你。」
廷尉那雙冰冷冷的眼神,哪怕他傷重也極為印象深刻。明明是代表陛下安慰的話,語氣裡卻透著一股冷意。陛下滿意他聽從旨意,即使他只是中了攝魂,萬不願對徐直做出那種事,但這何嘗不也表示他是忠於陛下的?為何廷尉的眼神……他一直想不透,以致在養傷的這段日子時時想到那雙眼睛。
「你還是多休息吧。」九行扶他躺回去。「早些好,就能讓大姑娘知道你們還活著的好消息。」
「好消息?」姜玖失笑,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道:「大姑娘還是堅持要去塗月班的老窩嗎?」
「是啊,等她頭髮過肩後,養足了精氣,就要出發了。」
「我明白了。」果然任何事都阻擋不了她。也對,她心心唸唸的就是她的研究,連她的頭痛都無法阻止她。
九行將徐直寫的字句擱在桌上,正要離去,突然聽見姜玖問了一句:「大姑娘有問過我們一聲嗎?」
九行頓時面露尷尬。「也許心裡是有的……」
姜玖輕笑一聲。「我累了,連喝碗藥都這麼累,要康復還真要一段日子,你們設想的很好,不告訴大姑娘,以免她精神不定傷及開顱,累及修養,你放心,你要學的還很多,我會盡力好快一點,跟著你們去……」
「也不用急於一時……」九行閉上嘴,他看見姜玖斜睨他一眼。自他來到徐直身邊,他老是覺得姜玖對他有很重的敵意。
姜玖合上眼目,笑道:「阿玖……阿九……對她來說都是同一人吧……」
九行等了等,沒等到下文,雖是一頭霧水,卻也不打擾他休息,悄然掩門而出。
姜玖笑了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麼。是在笑自己呢,還是笑九行?
阿玖,阿玖,一開始他還反感徐直叫的這般親熱,而後才漸漸發現,她從來就不記得他們的貴族姓氏,再臨、同墨、阿玖……因為,她從來不留心,所以,他們也不該留心;有心了,等著他們的就是自取滅亡,這點,徐直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嗎?所以,哪怕他與同墨在她心裡已經死了,她也不會有半點感傷。
真的很好……
現在他只需盡快養傷,在徐直身邊再熬上三年,就能轉入朝堂,恢復西玄姜姓,就如同已入朝為官的第一個身邊人。
當年他看著周文武對徐達瘋魔感到不解,或許他對恢復西玄姜姓也早就瘋魔了吧……他失笑,雙手摀住眼眸。
「他就是姜玖,姜姓之後。徐直,你看如何?」
二十多歲的美人走到跪在地上的姜玖面前,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他,姜玖剛自大牢出來,一身梳洗過後他還他後美的容貌,他略比眼前的女子少上幾歲,但在近距離之下,他真真覺得此女子比他還小。
她是徐直呢,當她二十歲名動天下是,他才是十六歲少年,他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