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緣無故的,我為何會掉淚、昏倒?」
林巧兒美目流轉,好生疑惑。她不過是來整理那幾箱書罷了,難不成她的書──被毀了?!還是怎麼的?
她的心怦怦快跳了幾拍,腳步也急了。
「不急不急,小心跌跤。」
丁雄卻是不緩不急地,打開西廂房門,比了個請進的手勢。
第6章(2)
林巧兒急急踏進門去──她輕顫著唇,無法言語。
「這是夫人的書房,文房四寶兼備,若有不足的,隨時告知屬下補辦,夫人檢視看看,設備上若有不合意處,也請人馬上來改善,您慢慢逛,屬下先告退。」
丁雄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林巧兒根本半句也沒聽見。
林巧兒眼睛模糊了。
這豈只是個書房而已?幾乎就像個小型圖書館,一個又一個的書櫃,分門別類,擺滿了新簇簇的各式書籍,從大部頭的古書到外文書刊,從自然科學到社會人文,從詩詞歌賦到章回小說……包羅萬象。
靠窗的牆下,一邊是擺著各式文具的書桌,一邊則是擺著各式畫具的畫桌。
另一扇窗下,則是可躺可臥可坐的貴妃椅,椅下還有一張可愛的踩腳凳。
推窗而出,是一大片荷塘,幾隻黑白天鵝和鴛鴦優遊其中。
而最令她感動的是,屋裡全是她的畫像,各種姿態,各種表情,各種角度,這些畫全出自蔣孟庭的手筆,她全見過的,沒想到會在此和畫中的自己相遇。
她吸著鼻子,忙找出手絹兒拭淚。
她的確被震撼了!
難怪方才楚霸天一直趕她,原來是要給她這麼大的驚喜!
雖然丁雄方纔已提醒過她不要掉淚,還要激動,但她就是管不住淚水,管不住滿心的激動。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得鼻子紅通通地。
丁雄很識趣,也沒有來打擾她。
直到哭夠了,她獨自尋返主屋。
踏進小客廳,楚霸天正在那邊閒閒地剝著糖炒栗子吃。
「咦?鼻子被蜜蜂螫啦?怎麼又紅又腫?」
楚霸天早聽了丁雄的報告,心知肚明,故意粗聲粗氣調侃她!
林巧兒的雙眸像水洗過般清亮如星,瞅著楚霸天微笑。
「你再這樣瞧我,我會以為你含情脈脈喔!」
楚霸天揉了揉她的發開玩笑說。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林巧兒偎時楚霸天懷裡,忙不迭地說,一開口,好容易止住的淚又不聽話地流了出來。
「呃這個,除了走萬里路,你自己說要讀萬卷書的嘛。」
楚霸天抓頭搔腦地,他挺不習慣讓人這樣道謝。
「但書是你要讀的,我可不讀哦,先說好,我對當書獃子沒興趣!你要當書獃子自己當去!」
楚霸天逗得林巧兒含淚而笑。
「嘖嘖嘖,沒想到你這麼好騙,一屋子書本能值幾個錢?若你要的是整屋子珠寶,我可能就得考慮考慮了。」
楚霸天大概是心情特別愉快,難得地油嘴滑舌起來。
不過他心裡也有點怨歎啦,老婆對他的興趣,竟抵不上一屋子書嗎?那些書到底有啥好?他不過是下令要丁雄在他出遊蜜月的這段時間,將南京城所有能買到的書,全數買回一套,並且找來當紅的設計師將西廂房裝潢一下罷了,就讓她感動成這樣?
「你再不止住淚,我的胸膛又要鬧水災了!」楚霸天輕吻著她的耳垂說。
新婚以來,她還是第一遭主動投懷送抱呢。
楚霸天雖樂,也挺不服氣的,他活生生的一個好男人,比那些硬邦邦冷冰冰的書不不如嗎?真不知道這個小女人腦袋裡裝什麼的?啐!
他對自己的床上功夫,可是有相當自信的,偏偏這女人還不知道她撿到好康的!
擁著柔若無骨的林巧兒,楚霸天的情\\yu又開始蠢蠢欲動。
「奇怪,怎麼我一碰上你,就像只發情的公狗?」楚霸天很哀怨地喃喃自語。
「哎呀!口無遮攔,什麼公狗嘛!」林巧兒懊惱地歎氣,他若是公狗,她豈不是母狗了?
他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嗎?她微嗔地避開楚霸天的吻。
她的推拒,讓楚霸天皺眉,馬上很不爽地放開她。
「你終究是喜愛那些書,勝過我是嗎?」楚霸天表情倔倔地。
哼,要是叫她吻那些書,她大概不會拒絕吧?
「書?」林巧兒愣了一下,瞪大美目,「人怎麼與書相提並論呢?」
原來男人是這麼沒有理性嗎?竟吃書本的醋?林巧兒笑瞇了眼,她的男人會吃醋呢?!她怎麼一直都不曉得?
「嗯哼,你就是因為那些書,才對我投懷送抱,是嗎?」
男人要是番起來,實在是有夠番,楚霸天一口咬定是這樣!
「什麼投懷送抱嘛!」
他就不能說得文雅好聽些嗎?林巧兒跺腳,真是有理說不清。
楚霸天卻在這時,發現丁雄在房門外探頭探腦地,似有重要事情。
「滾進來!」楚霸天大喝一聲。
「呃,屬下發誓一點也不想打擾,也絕對沒有聽見吵架的聲音,不過這個……和市長相約的時間已經遲了,這個,這個……」
丁雄搓手搓腳地,一臉欠揍的笑。
「還不備車!」
楚霸天牛眼一瞪,撈起外套就朝屋外走。
☆☆☆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那日楚霸天匆匆趕去與市長見面後,就每天早出晚歸的,幸虧有那一屋子書,否則,林巧兒真不知日子要怎麼打發。
這日,終於等到楚霸天得空,他向來閒不住,又計劃帶老婆到郊外踏青去。
經過城郊,昔日與蔣孟庭、葉夢殊同游的路上,白楊樹林依舊,卻已綠葉落盡,一片蕭瑟,她的心中百味雜陳。
雖已是民國,風氣漸開,女性也開始追求獨立自主,然而女人的命運,依舊是牽繫在男人身上。嫁作人婦,從少女變成百分之百的女人,她一點也不後悔,然而,才是新婚呢,她夫婿之間,似乎隔著一段無法跨越的距離。
她悵然若失,即使擁有滿屋子的書,也無法填補悄悄襲上來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