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天賜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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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慕容流月見母親說得聲淚俱下,心中不忍又不捨,連忙好聲勸慰著說:「娘,我知道你的一番苦心,相信爹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對娘的付出讚揚不已的。」她忍住心中的酸楚,從母親的一席話裡,她已經聽出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她不禁想起懂事後,一些玩伴和左鄰右舍的大叔大嬸,明著或暗地裡,總叫她「沒爹的孩子」,這還算是好聽的,難聽一點的「雜種」也常聽到,那是一種多麼心痛的感覺。

  但她從不敢讓母親知道,只是獨自在屋外哭著喊爹,直到不再難過後,才裝著笑臉回家,就怕母親見著了會難過。

  想及此,慕容流月看著似乎深陷在回憶中神情依然複雜的母親,那印象中的嬌麗容顏,曾幾何時已被風霜愁苦所取代了。

  「娘,別想太多,你休息一會兒吧。」

  沐秋水聞言,游離的眼神才漸漸地回到女兒身上,之後不發一語地閉上雙眼。

  慕容流月只感得心情沉重,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她又看了一眼平靜似已睡著的母親,這才慢慢地踱步來到屋外。

  夜涼如水,迎面而來的寒冷晚風,讓她翻攪的思緒平靜下來,只是坐在屋前的矮凳上,她卻無法輕鬆地欣賞高掛夜空中的一輪新月。

  自從當了玉環後,母親的病就越來越沉重,那五兩典當而來的銀子,很快就花用殆盡,不得已,她瞞著母親去悅賓酒樓找工作。幸而上天垂憐,讓她得以在悅賓酒樓賣唱,這才不致讓家中再度斷炊,讓母親的醫藥費無著,而她則以鄰居介紹去大戶人家做針線活來做為離家的借口。

  她看著眼前這個簡陋的大雜院,心想,這不知道是她的第幾個家了。

  不知是什麼原因,娘總是帶著她四處為家,最讓她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寒夜裡,當她睡得正香甜時,母親卻將她從溫暖的被窩里拉起,只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便又搬家了。

  那一次母親臉上露出一種猙獰且無限怨恨的神情,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也因為如此,只要母親沒有主動說起的事,她從不敢大膽的問出口。

  想到這兒,她一面擔心母親的病情,一方面又擔心手上所剩不多的生活費。

  母親的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會請李大嬸稍微關照一下,但如果像今天較為嚴重時,她就放心不下只能告假了。

  可這樣一來,收入不穩定,娘的醫藥費和生活費,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此時的她,不禁斥責自己,為何為了一點自尊和傲氣,竟放棄了那十兩的賞銀。可是……那群人實在是欺人太甚,言語不堪又氣焰高張,她實在是氣不過。

  只是……此刻若有那十兩銀子,她就能買些滋養的補品給娘吃,也能少去唱曲兒多陪陪娘……唉!她好矛盾啊。

  她實在是千百個不願意拋頭露面賣唱,但針線活的微薄工錢,根本不敷生活所需,遑論要付龐大的醫藥錢了。幸好劉掌櫃對她極好,百般地為她著想,讓她蒙面賣唱,這樣一來,她就不會被熟人撞見,將這事傳入母親的耳裡,那絕對會讓母親暴跳如雷,現在的她已經無法承受任何的風風雨雨了。

  記得第一次登台時,她緊張得直發抖又冒冷汗,但是一想到臥病在床的母親,她只得堅強的硬撐下去,幸好客人們反應不惡,又有劉掌櫃的支持,否則身在龍蛇雜處的酒樓裡,面對著形形色色的客人,真不知叫她如何自處,昨晚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一想起昨夜,那對深邃的黑瞳再次浮現眼前,這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慕容流月不禁暗罵自己,為何老是掛念著那對如深潭般的眸子,還沉溺其中時時想起?

  他和那一桌卑劣無恥的富家子弟稱兄道弟的模樣,想來人品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樣的人卻讓她心懸不已,她不禁質疑起自己的眼光了。

  為什麼那人眼裡充滿了溫暖和憐惜?難道是她的眼睛欺騙了自己……她無法解答這個問題卻也欺騙不了自己的心,因為她的確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這讓慕容流月矛盾極了,也迷惘極了,直到一聲細微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

  「流月……流月……」

  心一驚,慕容流月趕緊走進屋裡,赫然見到沐秋水痛苦不堪的神情,以及吐了一地的藥。

  「娘!娘,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你別嚇流月呀。」慕容流月驚慌中也意識到母親的異常狀態,就像……就像……

  她不敢再往下想,扯開了喉嚨喊道:「李大嬸,李大嬸!你快來、快來啊!」

  淒楚的連連呼喊聲,終於將李大嬸喚來了,慕容流月忙不迭地說:「李大嬸,我娘的情況不好了,勞煩你看一下,我馬上去回春堂請大夫。」

  見李大嬸點點頭,她隨即飛也似地奔了出去。

  她一路狂奔到已無行人、店家都已關門的大街上,就算累得氣喘吁吁卻不見她放慢腳步。

  心急慌亂裡,慕容流月覺得似乎撞到了人,但是她只是回頭說了一聲「對不起」後,又邁開腳步跑到回春堂門口,重重的拍著門,迭聲的高喊道:「王大夫!王大夫,開門哪!」

  那名被撞的人正是徘徊在街上的唐之毅,原本他想去探聽一下那姑娘的住處,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愚蠢,心不在焉之際,才叫慕容流月給撞個正著。

  被人撞了他並不在意,心想夜深了,還是回去吧。

  唐之毅轉過身,一抬起頭,看見那名撞到他的女子正急急地跟藥鋪的一位老者哭訴著什麼事,她的身影、聲音,讓他心中一震。

  是……她嗎?半信半疑中,他還來不及細想,那女子已經偕同老者往他而來,身後還跟著背著醫箱的小伙子。

  他們走得那麼急,月光下,唐之毅匆匆瞥見那女子的容貌,而這匆匆一眼卻已足夠讓他刻骨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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