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戀?
多麼陌生的感覺。原來對某件事、某種氣味,甚至是某個人,產生害怕不會再有的恐懼便是眷戀……原來這就是眷戀。
原來,他正眷戀著一種得不到的幸福。
「呼……」辛芙兒拍了拍胸口壓驚,「辜夫人那一眼還真是殺氣騰騰,如果讓她瞧見了,肯定小命不保。」
「芙兒,你真是沉不住氣。」辜靈譽臉上掛著笑,像是喟歎。
耳尖的察覺到他改了稱呼,口吻顯得特別生疏,辛芙兒掩睫,眨了幾下,藏好悵然若失,故作稀鬆平常的模樣,「我是一時情急,誰知道她的耳朵這麼尖,就聽見了,一般人應該都會以為是鬼魂在作祟吧!辜夫人果然不是普通人,瞧她怕歸怕,關鍵時刻照樣擺出一臉陰狠,肯定有鬼……」
「叫我嗎?」女鬼托腮的青臉赫然出現,蹲在夾縫口,曖昧的嘿嘿發笑,「酸酸,你當真把他攔回來了?」
「大姊,你能不能正經點?我們兩個方才差那麼一丁點就讓蛇蠍婦人剝皮削骨……」好啦!她承認是有誇大其詞了點,及時收斂修正,「辜夫人在裡頭對著一張畫像燒冥錢,你知道畫的是誰嗎?」
「誰呀?」
「就是你!」辛芙兒很是大器的附贈一雙白眼。
「我?!」女鬼大吃一驚,長長的舌頭掉了出來。
沒有防備的辛芙兒嚇了一跳,不禁往後一靠,恰好偎進了辜靈譽半曲的臂彎內。
他扶正她之後,旋即鬆開雙手。
辛芙兒暗暗看在眼裡,感覺像是被冷淡的撥開,胸口無端的醞釀一股悶氣。
「酸酸,你是說汲芳齋裡掛有我的畫像?」女鬼忽略了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隨意收好舌頭,又急又喜,「這樣一來,只要朝汲芳齋這條線索著手調查,就能知道我是誰,查明我的身份以及死因,之後便能知道我未了的心願……」
辛芙兒頭疼的打斷她的話,「別想著要一步登天,一樣一樣慢慢來,光想到辜夫人那殺人於無形的眼神,就夠我抖的了,我收過的厲鬼都沒她可怖。」
「酸酸,你一定要幫幫我……」女鬼陰森森的拉長顫音,舌頭又掉下來,血淋淋且曳得長長的,驚駭萬分。
雖然早已見怪不怪,肌膚仍是不由自主的冒出數顆疙瘩,辛芙兒搓搓手臂,蹙起眉頭,悄聲咕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算要幫,也得看人家的臉色,又不是我說了算。」
能離開辜府應該要狂喜才是,畢竟是她好不容易掙來的,可是為什麼總覺得像是被拿掃帚攆走,心底酸酸的,好不甘心?
辛酸成了心酸,當真是好酸哪!
「酸酸……」女鬼放低姿態,央求道。
「別瞪我,明日一早我就要離開辜府,你找別人幫忙吧!」辛芙兒摸了摸腮幫子,佯裝沒聽見,眼角餘光不受意志控制的瞟向正彎身自牆縫出來的辜靈譽。
「這位俊俏小哥,你能不能幫幫我?」女鬼轉而向辜靈譽求助,「辜府上下只有你和酸酸看得見我,除了你們兩個,我真的不知道能拜託誰……小哥,你幫幫我吧!」
「我幫不了你。」他沒有允諾,冷淡的回道。
距離靈能完整聚成魂魄的大日尚有一段,除了乖乖演好辜家貴公子的角色以外,不能沾惹其他是非。
來人間之後學到的第二課,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舉世皆准。
「酸酸……」女鬼幽幽的賴回辛芙兒的肩後。
一陣刺骨寒意鑽來,弄得她唇齒發顫,胡亂的揮袖打發,「站遠點,你身上的冤氣太重,一靠過來就讓我渾身發冷,我說沒轍就是沒轍,你讓我怎麼幫?」
女鬼哀怨的暗忖,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小兩口鬧彆扭嗎?否則住在辜家好好的,幹嘛說走就走?
「我說……」偏偏辛芙兒的心腸是豆腐做的,終於發揮佛心,勸說道:「辜靈譽,你就幫她一回吧!再怎麼說,你現在也算是辜家人,即便是從前發生的舊事,你也應該一併概括承受,不是說想要代替原本的辜公子做做善事嗎?機會來了。」
辜靈譽的臉上不見半絲笑意,「這是你允諾她的事,與我無關。」
「欸,你……」見他不買她的帳,辛芙兒心底頓時有些受傷。
翻臉當真跟翻書一樣,他那貴公子的囂張氣焰根本不必學,彷彿天生就如此。
可惡又可恨的臭狸貓!擺什麼臭架子?當她頭一天出來混跡江湖嗎?
兩簇赤焰燎亮了眼眸,辛芙兒豪氣齊天高的喝道:「好,我幫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明日一早不走了,要繼續留在辜家幫這只吊死女鬼查明身世,了卻心願?」辜靈譽的神情依舊漠然,說話時只是微微扯動嘴角,連點情緒都吝於給予,完全判若兩人。
她吞下不舒服的怪滋味,仰起下巴,存心挑釁似的回話,「沒錯,我正有此意,你有什麼不滿,趁早提出來,咱們當下面對面就把它解決了。」
「好,這可是你自己下的決定,不是我死拖活拉纏著你。」
「放心,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與你無關。」
「我沒有其他異議。」辜靈譽事不關己的冷言冷語,俊美的皮相僵得跟塊青銅像沒什麼兩樣,在得到她的允諾後掉頭便走,連個招呼都不打,十足十的矜貴傲態。
「真是可笑!你……你……」辛芙兒看傻了眼,指著一旁納涼的女鬼,咬牙切齒的重重跺腳,「看見了嗎?他有什麼好神氣的?黑白無常見到我都要禮讓三分,他不過是個辜靈譽,居然這樣對我!」
「酸酸,認了吧!明明是你拒絕他在先,怎麼能怪他呢?」
「你說什麼風涼話?現在是我要幫你,不是他耶!你不要因為他模樣俊一些,就胳臂向他彎去……」
「咦?原來你也知道他長得很俊?我還以為你對他的樣貌沒感覺。」捉住她話中的矛盾,女鬼喜孜孜的調侃。
「鬼大姊!」越扯越離譜,辛芙兒氣得揪發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