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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頁

 

  他曉得她口中的老黑茅是指牟兆利。縱使他百般抗拒,遭受良心苛責,牟兆利總是有意無意的以迂迴方式指導他,毋庸置疑,儘是些與他自小恪守的條規相悖逆的陰毒術理。

  當他回過神時,才驚覺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習得一身上乘秘術,是牟兆利窮盡一生潛心鑽習的茅山精華,是惜才愛才,抑或是有著更深沉的盤算,他不明白。

  「宸秋哥哥?」苦等不著回音,她略微提高音量,疑惑的問。

  「我說放棄就是放棄,你管得著嗎?難道我做什麼或不做什麼都要一一向你報備?」

  刺骨的冷哼比鵝毛細雪還要令她寒心,可是她早已習慣,見怪不怪,小酒窩推擠成澀笑,敲了敲額頭,「也對,宸秋哥哥,你決定的事情向來是沒得商量,我居然還想左右你,真是笨極了。」心有點疼,無妨,忍忍就過去。

  「回去吧!」他煩躁不耐的一再催促。

  「喔……」她頹然垂下螓首,露出半截白皙肌膚,信步踱過傲岸的身軀,擦肩之際,百般不捨的眷戀凝覷他深鑿的側顏,欲言又止。

  大半個月沒碰面說話,就要這樣分開?

  她能否私心假想宸秋哥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聽見她內心的呼喚?好奇怪,從前的她總能輕易的猜透他的心思,但是兩人的隔閡似乎與日增長,他沉默孤僻的親手設下界線,不讓誰有機會越過雷池半步,她亦然。

  越是猜不透的,越想弄明白。

  懵懵懂懂,心中似乎有什麼正在蠢蠢欲動,可她不懂那是什麼,沒人指示她那是什麼。

  落寞的淡黃嬌影明明輕盈如羽,走來卻猶如馱負萬斤物品。

  悵惘的小臉狐疑的抬起,陡然迎上一雙墨晶獸瞳,她先是一愣,緊接著玩心大發,蹬足撲抱,獻寶似的往回奔,一頭撞進皺眉回身的剛硬胸懷。

  尚來不及穩住紊亂的氣息,糾纏在過往今宵的焦距赫然掉入已遂淡的牽掛中。

  「宸秋哥哥,你看,好可愛的小狐狸,傻乎乎的坐在那兒,直瞧著我,我敢打賭,它肯定是在偷聽我們說話……」

  「師兄,我看見這只白蹄小黑狗出世不久便讓人扔棄在京郊,肯定是主人信了民間那套白蹄為不祥之兆的陋聞,我啊,偏不信邪,你瞧,我就喜歡它踏雪似的白蹄,不管老爹怎麼反對,我就是要把它留下……」

  小師妹生動俏皮的模樣記憶猶新,高高抱舉餓得嗚咽的小黑狗,用左頰親暱的磨蹭怕生的狗臉。

  「師兄,你知道我要給它起什麼名字嗎?」

  抹過霧紗的可人容顏,在記憶窗口勾動他萬千思緒。

  「什麼名字?」他舒解緊澀的喉頭,發出詢問。

  絲毫不覺敏兒偏倚螓首,滿臉狐疑,湊近聽他含混在唇齒間的憂悒,渴望能化作一縷輕煙,逸入他的鼻腔胸臆,將滿腹心思探個究竟徹底。

  「當歸。」糊掉的笑顏持續漫漶滿目,僅剩爽朗嗓音徘徊耳畔,「我要喊它當歸,當即歸來……師兄,你可別讓我等太久啊!白茅道最後傳人的位置,只我一個獨撐不起,你要快點回來……當即歸來啊!」

  「回去?回去哪裡?」沁恬的嗓音隱含著怯懦,殷切雙眸直直瞅著,「宸秋哥哥……宸秋哥哥,你怎麼了?別嚇敏兒。」

  尹宸秋渙散的視線垂落在她關懷的小臉,月晦之下,盈滿信任的靈巧大眼彷彿指引迷津的璀光,他惘然喃喃,「再也回不去了……回去哪裡?我還能回去哪裡?」

  「宸秋哥哥,你別嚇敏兒……」

  「別再說了……你別再說了!你還不明白嗎?從我踏上崑崙起,就注定了再也回不去的命運!」

  「宸秋……」

  他已分辨不清耳邊迴繞的是鞭笞著僅存良性的呼聲,還是渴求他能夠永遠留在放逐之地的喚語。

  灼液倏地湧上咽喉,他捧起冰涼的雙頰,狠狠的阻斷那惱人的疾呼,用最單純容易的方式讓喧鬧歸於寥穆,只剩下空蕪的胸口繼續凍著、冷著,好像一口枯涸的荒井,迴響著最原始的渴望。

  隱隱約約,似乎有什麼,從兩人煨暖的嘴流動出來,無形的,浸漫、顛覆感官知覺。

  她從雀躍再到漸垂眼角,松放糾弄裙裳的纖指,熱度自指尖末梢不斷的流失。

  好冷好冷的吻,感受不到一絲情意。從內到外,從眉到眼,從身到心,他深陷在自己與良心糾葛不清的戰爭內,因為太痛、太難受,所以拖著她一塊溺泅。

  她只是一根浮木,無關乎輕重。

  他的唇壓印她盈軟的小嘴,不斷的翻攪狂索,出自於殘獰掠奪的天性,而非由心發起的渴望,不是啊……

  為什麼不是?如果要把她一塊拖入他的痛苦中,能不能撤下防線,移開他親設的障礙,讓她竊取一小角落,留在那兒,等他痛時給予撫慰?能不能?

  「嘶……好痛。」

  突來的啃咬震醒了迷失意識的兩人,尹宸秋猛地抽身,她撥開羅袖,藕臂赫見一口齒印,拽抱在懷裡的小狸貓狠狠的咧開利牙,趁她怔愣之際,滑出鉗控的圈抱。

  腥香刺鼻,她痛得眼眶淤紅,怏怏瞪了竄奔的獸影一眼,咕噥道:「臭狸貓,連你也要欺負我!」

  纖臂猝然被抬高,他按捺複雜的情緒,仔細檢查她的傷勢,沒察覺她因為這小小的舉動而吞下淚意,甚至笑逐顏開。

  拉她坐上石巖,推高薄袖,讓黯淡月光照亮傷處,血淋淋的獸齒紅印鮮明烙著,可見咬得不輕,他不假思索的扯過下褂,撕成斷帛,裹住傷臂。

  突然,專注包紮的雙手頓住。

  是黑袍,在倉皇、失了頭緒的剎那,他無意識的順手撈過的袍衫,不是近在咫尺的灰衫,而是棄擲牆隅的墨黑道袍,竟然捨近求遠……

  看似一個誤差,其實底下蘊含了解除所有矛盾、掙扎的答案。

  第3章(2)

  「宸秋哥哥?」敏兒傻傻的看他揪起敞開的衣襟,發出粗啞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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