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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她急沖沖的開口,「我……」

  切記,你想跟你的宸秋哥哥說什麼心裡話都好,就是千萬不能把我們在崑崙生活的事情向他透露,千萬記得!

  為什麼?

  因為啊,只要知道我們真實的身份之後,你的宸秋哥哥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對你好。

  他知道後會怎麼樣?

  你絕對、絕對不能告訴他,絕對不能。

  「敏兒?說話。」不耐久候的沙啞嗓音催促。

  哭得通紅的小臉緩緩垂下,雙眼茫然,奮力的搖頭,口是心非的說:「沒……沒有,真的沒什麼,因為祖奶奶的年紀大了,近來總是病著,所以我擔心她隨時都會離開敏兒。」

  「傻子,你們這種萬年不死的妖精怎麼可能這樣就離開人間?!」他舒展眉頭,莫名悶塞的胸口頓時豁然,就連自己也弄不懂何必為了她的時常泛傻而窮操心。

  我們又不是妖精。她只敢暗自咕噥,替自己澄清,畢竟已答應過祖奶奶,怎麼樣都不能洩底,要是讓可怕的護使哥哥知曉她又私下離開地莊跑來見宸秋哥哥,說不準祖奶奶隨時都會被帶走。

  對呀!她怎麼沒想到這點?

  不行,不行,要趕緊返回地莊,日夜看牢祖奶奶……

  「你上哪兒?」他沉聲質詢,超脫自我意識似的,大掌想也不想便按下還沒說清楚就想開溜的嬌軀。

  她別開噙淚的眼眸,支支吾吾,「家裡來了客人,我得回去幫忙招呼。」

  「家?」他嘲弄的笑了,「妖魔精怪也跟凡人一樣論『家』了,你的祖奶奶肯定跟你同一個傻勁,毫無血緣關係的祖孫倆湊在一塊也能成一個家?真是有趣。」

  「雖然沒有血緣相系,但我是真的把祖奶奶當作家人看待……」她訥訥的反駁。

  習慣了,自從宸秋哥哥練功突飛猛進後,便轉了個性,不再那麼冷冰冰,內斂沉穩的眉宇中蘊含尖銳的超然,彷彿跳出世俗常道之外,旁觀困在繁縟禮教中的眾生。

  「也對,那只狸貓和我交換的條件便是幫它找著一個合適的肉身,綜觀你們這些聚靈成精的妖物,無非是想一嘗當人的滋味,你們渴望的不就是七情六慾、人間百態,卻不曉得當人並非如你們想像的快活。」

  「我又不是妖精……」她噓聲辯白,隨即吸了吸鼻子,將話吞回肚子裡。

  「嗯?」他挑眉橫睨,咳了幾聲,垂首佯裝若無其事的聽著。

  「沒……」幸好他沒聽見,否則她的麻煩可大了。

  「坐。」

  「不行啊!我……」得趕回地莊,看緊祖奶奶。

  「陪我坐一會兒。」輕描淡寫的一句,既非請求,更非命令,只像是隨口發出的無心之語。

  敏兒眨著靈秀大眼,心兒怦怦狂跳,看他的大掌離開她纖巧的腕骨,自顧自的撩袍坐在大石上,側過俊臉,瞇起能夠洞悉人性的雙眼,隨風向而流轉。

  她悄然撫上發燙的心口,縮身坐在離他一尺之遙的石頭上,怔怔的凝瞅,暗暗揣想著,他的眼裡都看見了什麼?他的耳裡都聽見了什麼?

  其實她明白,他心在浮世紅塵,身在崑崙,總是渴望著有朝一日能離開這個對他而言只有痛苦難堪的回憶的人間仙境。

  「不走?」尹宸秋赫然轉頭看著她,壓根兒忘了方才說過什麼。

  「你不是希望我留下嗎?」她委屈的扁嘴。壞人,每次都這樣,說過的話就不算數,根本不把人放在心上。

  稍微鬆懈了戒備的俊臉不經意的洩漏淡淡倦色,他支頷眺望蒼緲雲海,眼色迷離的呢喃,「你知道嗎?總有一天我要離開崑崙,回到京師,屆時我將統領整個茅山門派,合而為一,再也沒有人能看輕我的能耐,再也沒有人。」末了還刻意重複,加深語氣。

  「……你想回到小師妹的身邊,是嗎?」

  「別跟我提她!」他赤目怒喝。

  敏兒嚇得僵住,瑟縮雙肩,揪緊前襟,不敢吭聲。

  好凶喔!自從宸秋哥哥像是變了個人之後,便不曾再提起小師妹的事,這三個字彷彿成了一大禁忌,連他自己也不許觸犯。

  可是小師妹並未就此從他的腦海抽離,反而是藏進更幽深的心底,像一處尚未結痂的傷口,亟欲隱藏,不讓人有機會窺碰,任由它暗暗潰爛膿血。

  他不疼,她卻感到痛,徹底痛到骨子裡去了。

  瞬息萬變的風浪吹醒了怒紅雙目的俊顏,額頭繃緊的青筋略微鬆弛,隨著抿直薄唇,下巴不再那麼剛硬,順著凜冽寒風刮面時,逐漸趨緩。

  沉默良久,他不看那雙太過乾淨的晶眸,拇指支頂下頷,面色陰沉的直視前方,迷離的焦距落在群壑之外,不見定點,低聲的開口,「往後不許你再提這個。」

  「宸秋哥哥……你心情不好,是不是?」

  「你錯了,我心情特好,好得不能再好。」瘦削的面頰輕輕牽動,眸光冰冷如銀。「牟兆利將他的畢生絕學全傳授給我,所有的煉丹秘笈,甚至是茅山秘法,都一併托矚給我,從今以後,我便是主宰太虛殿的唯一至尊。」

  她似懂非懂,頻頻點頭,徬徨的問:「那你快樂嗎?高興嗎?」

  孤峭的英挺側影驀地一頓,風吹亂的髮絲覆蓋了顏面,看不清神色,只聽見略帶沙啞的聲調說道:「我當然快樂,再高興不過。」

  「那你還想不想回到小……」糟,差點又犯了大忌。她趕緊改口,「想不想回去京師?」

  他斜睨了她一眼,不悅的擰眉,「我方才不是說過,總有一天會離開崑崙,回到京師。」

  「是呀!你確實是這麼說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想回去的念頭究竟有多強烈?是不是像你當初上山學術一樣,非行不可?」她落寞的絞扭十隻纖指,忽地憶起初識餵水時,曾被當作滑嫩可口的冬筍,讓他一口含咬。

  怎麼就這樣過了呢?

  那樣美好的一段歲月,為什麼總在懵懵懂懂時,無聲無息的自撐張的指縫中緩緩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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