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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震懾不動的眉頭霍地揚起,倒映眼瞳的笑靨逐漸退成一片朦朧白霧,他驚駭、倉皇的伸手一抓,指尖透影,穿破一縷輕煙,什麼也抓不住。

  「敏兒!」情急之下,他失聲大吼,但秀麗的芳顏終究緲然散逸,他努力展臂一抱,只撈來一陣涼意,胸懷像冰冷的峭壁,暖意不再。

  他不死心,邊大叫她的名字邊瘋狂的拔足奔馳在黑暗崑崙,來回在曠野與石階之間,漫無目的的尋覓,像一具失了靈、沒有魂,僅剩魄體的喪屍,僵硬的行走在偌大的幽冥。

  人間仙境?空蕩蕩的崑崙幾乎成了一座困死他的煉獄,襲面的風熱得燙紅了皮膚,腳踩的地卻是冰得刺骨,遍地都是支離破碎的心,有他的,也有她的。

  恍若墜入淵海盡頭,他的呼喊沒人回應,他的痛苦再也沒人心疼。

  我是心疼你呀!

  人呢?你在哪裡?

  人都是會變的,只是遲早的問題。

  可是我知道你不會,因為你答應了我,你親口承諾過的呀!

  夢醒崑崙,心魂渺茫,再也不能聚神,尹宸秋跪倒在清澈泉畔,怒瞪著自己的倒影,痛恨水面張狂自負得連他都快認不得的臉龐,可憎又可悲。

  貪婪與自私,以及不甘就此埋沒天分的怨恨,讓他沉淪墮落,拋卻了道德良知,換來的卻是將他毫不留情的吞噬的空虛。

  將臉浸入泉中,任由冷冽的液 體灌入眼鼻喉嚨,脹滿了空虛的身心,卻仍是得不到飽足,肉體和精神都在喧囂著瀕臨撕裂的痛楚。

  痛,痛,痛……

  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每一個思緒,全在醞釀一股需要她的龐大空虛,當泉水滋潤嘶啞腫脹的喉頭,暫時解除了飢渴,他恍惚憶起往昔的片段。

  體力不支的臥倒地上的少年在得到一口甘霖之後,重獲氣力,娉婷少女的蜜般芳香順著那口水渡入胸臆肺腑。

  喂,你跟我玩好不好?

  好啊!但是你不能再這樣躲著不出來。

  我是敏兒,活潑聰敏的敏兒。

  知道了,他牢牢的記住了,再也不會喊錯。

  小師妹……你真的這麼想念她?

  不對,壅塞在腦海的模糊容顏直到此刻才終於看清,曾經何時,師妹的模樣已被悄悄的移除,換上一張慧黠天真的臉蛋。

  她總是不厭其煩的叨絮著他的名字,即使被他惡劣的對待,依然堅守在隨處可見的暗處,她喜歡甜甜爛漫的托腮笑著,有時傻里傻氣得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她的傻,她的真,世間少有,唯有在仙靈杳寂的崑崙才看得見。

  他在痛恨崑崙的同時,卻是把她鐫刻在鋼鑿的心版上,隨同他的喜怒哀樂起伏,他的憤世嫉俗、他的怨妒與黑暗一切的一切,都因為她的存在而重新賦予了新的意義,是他心眼盲目,不曾察覺,是他太遲鈍,直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敏兒……你在何處?

  「真是夠了,姓尹的臭小子,你想死,也別弄髒了瑤池。」刺耳的嘲弄聲響起,一隻鐵臂順勢撈起剛沉入泉池的僵冷身軀,毫不留情的拋到一旁晾乾。

  伏倒在地的尹宸秋撐起雙肘,低垂下頷,甫張嘴,便嗆出數口黏膩的清泉。

  雙手交抱胸前的赫踱上前,左右開弓,毆得他將鼓脹的腹水吐得淋漓暢快。

  「怎麼樣?瑤池的水夠甘甜嗎?喝得爽不爽快?」赫邊冷嗤邊開扁,不顧自身可敵三個凡人的超級神力,越揍越來勁,簡直把頹喪的尹宸秋當作練武沙包。「我早就看不慣你們這些妄想成仙的茅山臭道士,如果不藉此機會好好的教訓一番,我還算哪門子的護使?!」

  尹宸秋不應不理,俊臉因為缺氧而蒼白,緊閉雙眼,放任思緒沉浸在回憶幻夢中。

  他已經失去太多東西,苟喘著最後一口氣又有何用?

  赫抓高他的後頸,怒瞪著他,冷哼一聲,「敏兒居然連真正的瑤池位置都告訴你,這些年來讓你佔了不少便宜,你喝了這麼多聖水,難怪功力突飛猛進,還能召喚乾屍來當你的打手……嘖嘖,尹宸秋,你好樣的,把我的小敏兒迷得團團轉,還敢大言不慚的指責她想從中撈到什麼好處?!我從來沒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東西!」

  「不是……」鼻青臉腫的他猝然仰起頭,含糊不清的辯駁。

  「什麼?你說什麼?」赫輕佻的揚起眉頭,捺著性子湊近他的嘴邊,想聽個真切。

  「我說……」暴怒的睜開混濁的雙眼,尹宸秋猝不及防的撲倒高頭大馬的赫,咬牙切齒的大吼,「她不是你的小敏兒,她是我的!我的,我的……」

  「去你的!你明明就說過不要她,還有什麼資格說她是你的?」赫僅存的耐性耗罄,索性鬆開渾身筋骨,認認真真的與他打上一架。

  「我要她!我比誰都還需要她!她是我的敏兒!只屬於我的敏兒!」

  「這些鬼話,你留著下陰曹地府去跟判官說吧!」

  「是你把她帶走了,對不對?是你,一定是你……」

  「是我又如何?」赫驀地停手,按下還想再戰的鐵拳,咧嘴譏笑,「讓我告訴你吧!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她是屬於王母娘娘的。」

  尹宸秋霎時僵愣,「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的意思,她是王母娘娘的壽禮。」懶得再擂拳,赫冷哼一聲,揮掉他交掣的胳臂,「你現在才後悔,不嫌太晚嗎?你逼得她提前結束掉自己的靈犀,終結了她原先還有數百年可以逍遙自在的日子。」

  「你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敏兒在哪裡?」他粗率的抹掉嘴角滲出的血水,腫得睜不開的左眼瑟瞇,雖然不介意繼續和這只蠢魃分出輸贏,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暫且捺下。

  赫努嘴抵頰,歪眉斜眼,盡其不屑的藐視他,「哼哼,你還會擔心啊?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總之,她的靈犀已經讓我收了,你這輩子休想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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