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點,妳破壞一樣東西也就夠了,接著又破壞了好幾樣東西,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在戰場上更是窮寇莫追,逼急了狗也是會反過來咬人的,這妳難道沒學過嗎?」
雩雲鬆開抖顫的唇,從挨打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啪答」掉下一滴晶瑩的淚。「什麼嘛,你還不是……要不是我插口,現在得罪王副都監的人是你……你那時想破口大罵他,對不對?憑什麼你可以招人怨恨,我就不行?你說!」
「那當然是因為我有這能力應付他的任何明槍暗箭,可是妳卻無法保護好妳自己。」武明蹙眉回道。
「你又知道對方有什麼毒計?比力量你也許不怕任何人,但比陰險皎詐,你才比不過別人呢!妳這個大笨牛!」竟連她是為了誰才這麼做他都不懂?她真氣自己,幹麼還在這頭笨牛身上浪費時間。
「我無所謂,反正我早已抱著戰死沙場的準備回到這裡,敵人是誰都沒差。可是妳不一樣,楊恩公把妳托付給我,我豈能讓他的寶貝女兒有所損傷?」不解風情地,他頑固地說。
「好。是我多事、是我無聊、是我給你添麻煩了!」一甩頭,雩雲往門口走去。「我這就去外頭昭告所有的人我的身份,徵求一個看在我家財大氣粗、是名門豪邸的分上,願意接納我為妻的人。管他是張三還是王六,我立刻同那人回京城去,再也不礙你的眼,這總行了吧?」
一瞬間,武明懷疑這該不會又是她在試探自己吧?可是當他看到她臉頰上的淚珠時,情感已經衝出了理智,他一個箭步上前攔下她,並且抱住她說:「沒人要妳這麼做啊!」
「有。就是你逼我的!」
扁扁嘴,雩雲自暴自棄地在他懷中掙扎著。「一到軍營,就給我臉色看,我終於知道,以前你之所以對我百依百順,全都是看在我是爹的女兒的分上,和我楊雩雲根本無關。做女兒的還要和爹的亡魂計較你的忠心究竟放在誰身上,那我豈敢?我不需要你管了,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大小姐!」他急得吼叫,論口才,他實在辯不過她的。
雩雲停止掙扎,忿忿地抬頭瞪他。「幹麼?你又要給我來一巴掌嗎?剛剛右臉不夠你打,那我把左臉也給你打好了。瞧,兩邊一起紅才叫好看!」
真是……輸給了她……
他忘記了,傲氣的花兒是絕不會允許自己有垂下枝桿的一刻的。它寧可開在最艱險的山谷裡,孤芳自賞,也不願輕易讓人攀折,就是為了保有自己的那份傲氣。
她就像那冰心玉骨的花兒,要以世俗的禮法去束縛她,也只是會換來她的嗤之以鼻而已。
「別哭了。」他柔聲地說,以指尖輕拭她頰上的淚。
「假如不是真心的,就別對我好。」她吸一吸鼻子,抽噎地說。
「五郎對大小姐從來沒有假意。」他把自己的衣袖提供給她。
她老實不客氣,用他的袖子擤擤鼻涕,抬起紅通通的鼻頭說:「那你要怎麼跟我道歉?剛剛打了人家一巴掌。」
「……讓妳打回來?」反正是女子的拳頭,他猜想力道也不會大到哪裡去。
「嗯,那你閉上眼睛,屈下身子,臉朝我這邊。」
是、是、是,謹遵聖命。
當他聽到她哈地吐一口氣時,心中立刻起了警戒,可是他牙還沒咬緊,就聽到「喀」的一聲,一個小拳頭已經陷入他的臉頰,將他整張臉打得歪了過去。
「痛!」
這一聲不是他喊的,睜開眼,武明見她拚命地甩著手,大叫著:「痛死人了,你連臉皮都這麼硬,莫非全身上下都是鐵打的不成?」
唉,一舔自己舌上的血味,武明決定不說出自己也小看了她的手勁,想不到她還真知道怎麼揍人。居然用拳頭?
「這樣大小姐的氣消了嗎?」
揉著手,垂下肩,雩雲抿抿唇。「我知道我也有不對,以後我會小心點的。」
微微一笑,武明覺得一臉愧疚的她實在可愛得令人想……
「喂,痛不痛啊?」雩雲擔憂地望著他的臉頰。
搖搖頭,他睜眼說瞎話。「比不上小姐的手痛。就像您說的,我的臉皮硬得很。」
「你喲,痛就老實說,還是你想多挨幾下揍?」揮舞著她暴力的小拳頭,雩雲心想:臉都腫了,他不痛才怪。
「請您饒了我吧。」連忙點頭,武明一臉畏懼。
雩雲這才滿意地放下拳頭,吐出一口大氣。「五郎,我餓了。」
「我這就去幫妳弄些吃的來。」
「慢著。」雩雲拉住他的衣袖說。「順便去打盆水回來。」
「您要淨身嗎?那我去吩咐底下的人燒水。」
「笨,不是啦!你的臉頰都腫了,不趕緊用熱水敷一敷,明天哪有臉見人?我行囊裡有些家傳的膏藥,順便拿過來。」
她是在害臊嗎?何必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表達歉意呢?呵呵地在心中偷笑,武明什麼也沒說的,接受了她的好意。
雩雲一等他離開,馬上用手掌覆住自己的雙頰,好燙……
這絕不是因為方才挨了五郎哥一巴掌所留下的紅腫未消,這是因為五郎哥離去前看著她的黝黑眼眸裡,有著前所未見的溫柔!
這是代表他們之間的關係,多少有點改善嗎?
過去他看她的眼神,要不就是飽受困擾,要不就是像對待孩子似的,這還是自己頭一次從他的眼眸裡,找到一丁點的情意,恐怕那頭大笨牛還沒發現吧?要是自己再多加把勁,讓他察覺到他對她的情思,搞不好……
好,決定了,從明天起我讓自己多一點女人味,聽話一點,溫柔一點,不要再像過去一樣處處刁難他,讓他陷入情網而不自知,到最後就被我手到擒來!
雩雲想想,這一巴掌還算挨得有點代價嘍。
第六章
「楊雲?呿,楊雲這小子又跑到哪裡去了?每次要叫他搬東西,就不見他人影。」班頭大聲地吆喝著,隔著半里遠都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