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好像不關你的事,雪萊先生。」她偏過頭,生疏地回應。
「雪萊。」瞇細的銳利視線強調著他的堅持,睇得她雙腿發涼。
「總之……很高興認識你,雪、雪萊,我還急著和同伴會合,再見。」她倉皇無措地朝他頷首,然後便掉頭快步離去。
原以為對方會窮追不捨,等步出廣場範圍之後,駱紫蔓悄悄慢下步伐,探看身後是否緊隨著另一道腳步聲。
結果,當然是令她尷尬的否定答案。
白癡,一個俊美得如惡魔般充滿誘惑性的男人,怎可能會對她這樣稚嫩的東方女孩產生興趣?
說不上來心底乍然湧起的情緒是什麼,像是悵然,又像是失落,也或許是淡淡的憂鬱。
好奇怪,為什麼她會對一個異國的陌生男人產生如此劇烈起伏的莫名情緒?
百思不解的來到跳蚤市場,駱紫蔓輕撫著滿溢悵惘的胸口,不斷朝廣場的方向窺覷,心裡頭總有股無可遏止的古怪衝動,她想飛奔回去,再見那個男人一面。
呆站在陽光下片刻後,曉得同伴愛玩的心性,駱紫蔓懶得再多作無謂的等待,索性逕自走進滿是人潮的跳蚤市場裡,努力淡忘方才短暫如浮夢的奇遇,讓攤子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古董和珍寶衝散她反常的思緒。
「不行、不行,這條手環少說也值兩百歐元,是瑪莉皇后隨侍的女僕陪葬時戴的,我賣一百二十歐元已經是很妥協的價碼……」
滔滔不絕的議價聲在狹窄擁擠的攤位上演,眼尖的邁爾斯忽地瞄見曾偶然有過一面之緣的東方女孩,眉頭一揚,撇下他面前的顧客,趕緊走出來,諂媚的喊住正與他擦肩而過的駱紫蔓。
「喲,東方小姐,兩年不見,你還是一樣漂亮!」邁爾斯賊頭賊腦地左右覷望著她,再朝一臉狐疑不解的她悄聲問:「怎麼沒看見雪萊?」
駱紫蔓遲疑了半晌,納悶地左右顧盼,然後指著自己,「你是在跟我說話?」
「嘿,你真健忘,別跟我說,你忘了脖子上的那條墜子是在我這兒拿的。」邁爾斯瞟瞟垂在她胸前的水滴狀墜鏈。
她滿臉錯愕,「可是……我是頭一次來巴黎,這怎麼可能?」
「別跟我說你也忘了雪萊是誰,還是你跟他已經……吹了?」邁爾斯眉角微微抽動,正盤算著若是她點頭,那他肯定要搶回那條墜鏈。
「雪萊?」這是個魔咒嗎?為何一再出現她耳邊?駱紫蔓迷惑地搖頭,「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口中的那個人。」
「你、你想死啊,就算分手也不能撇得太乾淨吧?要是讓雪萊聽見……哼哼!」邁爾斯丟給她一記「你擺明是自己找死」的眼神。
「我真的不認識他!」駱紫蔓氣惱的踢了一腳,怎知好死不死的踢上攤架的支柱,使得一顆水晶球滾落,一眨眼溜進攤幔底下。
邁爾斯跳腳鬼叫道:「喂,你想砸攤啊!」
面對旁人的側目,駱紫蔓窘赧的紅了雙頰,立即翻開布幔,彎身爬進攤架下方,焦急地找尋水晶球的下落。
「笨球、爛球,快點出來……」她絮絮叨念著,顧不得弄髒了身上的洋裝,慌亂倉皇的四處梭巡,手腳笨拙的不停摸索著。
剎那間,熟悉的氣味再次傳來,謎夢一般絲縷縈繞。
她惶然一凜,另一頭的布幔霍然被掀開,張狂不羈的噙笑俊臉毫無預警的迎面而來,悵惘不安的心又被異樣的情緒填滿,而她始終弄不清楚這樣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蒙塵的水晶球在修長的指頭上把玩著,雪萊懶懶地睨著她,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
她為什麼會用這種字眼?彷彿她與他曾經熟悉親密的相膩……
雪萊緩慢地俯近,絲毫不在乎碩長的身軀窩在如此狹隘的空間中有多麼侷促可笑,更不在乎塵土弄髒了衣物,依舊優雅狂傲。
「怎麼不等我?」
「等……你?」好熱,是因為空氣都被他吸走,還是她的體溫自動升高?
俊臉一寸寸逼近,直到鼻尖頂住鼻尖,兩人的唇間僅剩一條線的距離。
「駱紫蔓,我的耐性有限,你要快點,讓我等待的代價很大。」
雪萊陰鷙的凝視奇異地竟並未讓她覺得害怕,反而有種不捨。
「我……認識你嗎?」她微張的粉唇被他溫熱的拇指摩挲著,使得她脫口的話顫不成音,一顆芳心也隨之隱隱悸動。
「我,會以我的方式讓你重新認識一次。」
「什麼……」
花蜜般甜軟的粉唇被溫存的饞吻纏住,細細吮嘗,曾被感官知覺誠實記錄下來的觸感,重新以灼熱欲燃的狂吻翻開省視。
薄唇微笑時上揚的角度,眼睛下方的小黑痣,最性感迷人的角度……
喔,天!彷彿她真的曾經像個受寵的娃娃,被他捧在懷裡珍惜!
駱紫蔓顫眨著晶瑩的水眸,感動的淚水盈滿眼眶。
第8章(2)
雪萊修長粗糙的手指托起陷入愣然的芙顏,用唇舌的熱度幫她繪點最瑰麗的粉澤,從眉眼到額心,再滑過秀挺的鼻尖回到原本的位置──她最惹人遐思的軟唇。
已經多久沒這樣吻過他的東方娃娃了?
最後一次感受屬於她的熱度與柔軟,彷彿已是上個世紀的事。
總是隨隨便便過日子的他,竟然每一分、每一秒都恍若身陷火焚,烙印在心口的痕跡,是她燦爛的笑靨、哭腫雙眼哀怨含瞋的神情、喜歡抱怨索求補償的可愛怒顏,時間之神對他施了最惡毒的咒語,竟然用娃娃兵來逼他收斂散漫得天怒人怨的懶性。
從未想過,他會淪落至此……
厭惡受牽制的心,遭受天譴般被狠狠箝制了。
因為她,他失憶的娃娃兵。
她什麼都記得,唯獨忘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遠走他鄉、她個人的畢業旅行、成為他最大牌、愛抱怨的頭號顧客。
當然,也很乾脆利落的一併忘了他。
是天譴吧,通常都是他忘了別人,如今竟然反過來被她遺忘,不是天譴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