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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2)

  「嘿,鐵宇鈞,我在跟你說話!」

  「我在聽。」收回飄遠的思緒,他故作傲慢的掩飾失態,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微仰著頭,看向間隔著兩排人頭的拍賣台。

  「你知不知道你能坐在這裡是因為誰的關係?」楚寧雀躍又倔傲的輕柔嗓音輕快得像風鈴般,隱約牽動著一顆孤傲不羈的心。

  「你。」俊目睨向逮著機會就想邀功的黠笑麗顏,眼神定格在她微微傾靠過來的細緻眉眼上。難得有這個機會,他讓她炫耀個夠。

  「你知道就好。」嗯哼,算他識相。「要不是我這頭紅髮夠招搖夠醒目,他們也不敢放我進來。」

  鐵宇鈞知道她這麼說是暗示他,他嫌棄過的髮色在重要時分成了扭轉劣勢的關鍵,但問題是,這不過是場拍賣會,她要如何扭轉劣勢?

  「你不會忘了我們兩手空空,剛才為了一頓霸王餐洗碗洗到手軟的人不可能忽然變出一箱現金,如果你是奢望我身上還留有一手,那你是大錯特錯。」

  他不說還好,一提她就火大,「我要是奢望你,就不會淪落到只能窩在騎樓下吃麵;我要是奢望你,就不必絞盡腦汁才想出這個下下之策;我要是奢望……」

  「永遠都不要奢望我,因為你一定會失望。」

  「我看是比失望更嚴重,絕望才對。」楚寧重重哼了一聲,表示她極度的不屑,扭頸別開臉,眼角餘光卻偷偷瞧著身側英挺的臉龐。

  直到現在才發現,他深邃的眼神總是蟄伏著濃烈的陰鬱,鋒銳的目光偶有鬆懈,也不會讓人看見,那時短短數個鐘頭的同床共枕,他並沒有真正入眠過。

  其實,防備得最重的人是他。

  「那麼,現在讓我們來看下一項由不具名人士提供的特殊拍賣物。」司儀敲響木槌,肅清在場的雜音。

  雕花銀盤呈上圓拱形櫻桃木拍賣台,下方來自各地的買家屏息靜候。盤蓋驟然一掀,一塊不規則宛若薔薇花瓣狀的湛黑色小匾額,雕琢入微的蕾苞可謂鬼斧神工,囂張的立體浮雕刻寫著一列傳說中的魔鬼誕生日──六六六。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一塊古怪的門牌引爆台下質疑的聲浪。

  鐵宇鈞擰起眉,側眸看向身旁高舉號碼牌的興奮芙容,再看一眼前方銀盤上的黑色門牌,不禁想,這個女人究竟是想做什麼?

  「那塊門牌就是你絞盡腦汁想出來的下下之策?」他好笑地問,懷疑自己怎會輕易聽信她的話,跟著瞎鬧。「現在,我能肯定這絕對是下下之策沒錯。」

  莫名其妙地習慣了這男人惡劣的調侃譏諷,楚寧毫無所謂的繼續和某幾位識貨的買家舉牌競標,冷哼著回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一陣瘋狂的價格廝殺,令人傻眼的數目字不斷飆漲,但楚寧越挫越勇,舉牌的手不曾放下,無止盡的數字追逐戰在悶熱狹窄的空間裡持續上演著,沒有人肯就此罷休,關乎數字的追逐最是迷人。

  「你夠了。」在不知第幾次的舉牌競賽中,鐵宇鈞大掌一按,意圖阻止玩上癮的女人。

  沉迷在漫天數字裡的楚寧惱瞪礙事的大掌一眼,執拗地越發舉得起勁。「你少煩我好不好?哪邊有免費的粥就上哪邊領去,現在已經是關乎糧食滅絕的殊死戰,我是絕對不會讓這塊該死的爛門牌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剎那間,他的眼前彷彿出現一幕幻覺,身側的女人驟然變身為一頭紅毛美洲豹,伸出利爪往眼前飛快的掠抓,驕蠻又不失優雅地猙獰著細緻的五官,一聲嬌吼遠比轟天雷還要震耳。

  鐵宇鈞詫愕的放開大掌,任她繼續為了生死存亡勇敢的抗戰,接著轉而撫額大笑。

  楚寧啊楚寧,他總算見識到她傳聞中的「強悍」,為了不餓著她嬌貴的肚子,即使亡命天涯也要兼顧格調與質感的物質享受──扣除之前在麵攤飽餐一頓。

  這個女人真是……虛榮得好笑又可愛。

  叩叩叩,沉重的實心木槌敲下確立成交的聲響,將一票廝殺得面紅耳赤的各方競標客從惡夢中喚醒。

  「耶!」楚寧驕傲地仰起白瓷般尖細的下巴,高舉號碼牌的高雅儀態宛若手握希望火把的勝利女神,神采飛揚地炫耀著;上一刻毫無生氣的半鬈紅髮瞬間光彩奪目,像流動的明艷火花,令人懾服。

  忽然聽見噗哧的笑聲,楚寧立即甩頭看見咧嘴朗笑不輟的可恨俊臉,勝利女神的面具剝落,再度被打回落魄街友的同伴。

  「鐵宇鈞,你笑什麼?!」

  是哈了笑氣還是吸了過量大麻?笑得連森銳如刃的眼神也瞬間軟化,害她控制不了的腎上腺素持續狂飆,興奮失速的心跳躍動過劇,幾乎超過能負荷的頻率。

  「寧寧,你真令我大開眼界。」他臉部一向冷肅酷戾的緊繃線條,因為嘴角上揚的弧度而一寸寸軟化,彷彿縈繞他週身與人隔絕的氛圍隨之消散。

  壓抑著胸口劇烈起伏的異狀,她佯裝鎮定的撇撇唇,「你也不差啊,把自己搞得這麼落魄的狗熊,我到現在還真沒碰過幾個,如果可以票選『最悲慘、最沒錢、最不值得跟隨的男人』,你絕對能持續奪冠直到世界末日那一天。」

  「我從來沒要誰跟隨過我。」鐵宇鈞揚高劍眉,即使面帶微笑,卻仍隱隱約約橫亙著一道鐵鑄高牆,恰如其分地攔下她幾欲穿越警戒線的試探。

  「那我算什麼……」

  「你是迫於無奈,才不得不委屈自己與我在一起,我並沒有鉗困著你,阻撓你離去,是你為了自救,才選擇與我為伍。」

  「沒錯,這只是權宜之計。」這是告訴他,也告訴自己,這一切皆是迫於無奈,她沒必要因為他再度拉起隔開兩人過近心距的鐵幕而悵然若失。

  沒必要,真的,只是呢,偶爾她的心窗會關得不夠緊,一不留神便讓他侵門踏戶地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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